这一刻,宁君哲总算想起来了!
忠王兵变当日,白鸣风被抓进司狱处严刑拷问,审问他的人,就是司狱处的裴荆裴大人。
彼时白鸣风为宁君哲解毒时还曾吐槽,说裴司狱铁面无私,丝毫不讲同僚情意,他虽身为太医,好歹也算两朝元老,何故会起那叛逆之心,又不是疯了。
裴司狱却不管,只道太祖皇帝赐步成风忠王封号,便是念他保家卫民,忠肝义胆,他送进来的人,一定要严审。
是以在那短短几个时辰内,白鸣风首次领略了司狱处的手段,当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来步竫舟平反昭雪,白鸣风被横着抬出司狱处时,还是裴荆亲自送他回的鸣风院。
不过白鸣风说,裴荆此人冷漠严峻,只要是为国家利益安危出发,无论是否做错,都不会有任何负疚感。
结果可想而知,裴荆将出气多进气少的白鸣风安全送回后,再未踏足鸣风院探望过。
白鸣风还为此郁闷了好久。
宁君哲彼时就在想,有机会他一定要见见如此厚颜之人。
奈何没料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识。
陛下净了手和脸,坐在大营内,众官员面色肃穆站在营帐外。
众擎卫军垂首低眉跪作一片,请陛下治失职之罪。
陛下并未声张刺客一事,知情人等自然闭口不言。
然杜若言冰心玉壶,一心为君王安危、社稷安定考虑,深觉此次山火另有蹊跷,上前一步拱手道:“山火起势迅猛,且只于特定范围燃烧,恐是人为,望陛下彻查。”
见状,众文官除却杜怀钦卫澍,皆拱手附和:“望陛下彻查!”
陛下沉吟不发一言,峰眉深锁。
适时,沈著悄无声息站回步竫舟旁侧,宁君哲心一跳,匆忙看向陛下身前。
陛下身前除了跪倒的擎卫军外,没有任何一个所谓的刺客。
而陛下的身后,也转瞬之间多了一个人。
宁君哲提起的心放了放,不敢置信地望着裴荆。
裴荆年岁不大,却果真生了一张漠世脸。
薄唇轻抿,剑眉入鬓,棱角分明的轮廓淡漠而尖锐,气场杀伐凌冽,让人望而生畏。
这样的一个人,宁君哲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手段残忍,但实在想象不出另一面。
两人回归,山火之事才算彻底尘埃落定。
陛下面色沉静,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高声道:“烈日杲杲(gǎo),山中草木干燥引发山火,实乃天灾,如今山火扑灭,众爱卿也尽可安心了。”
杜若言抬脚一步,还欲进言,身旁的杜怀钦悄然拉住杜若言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唉,他这个老爹啊,就是通透刚正过了头,最是不屑君君臣臣中,尔虞我诈、阴谋诡谲的手段,凡事都力求个曲直黑白,绝不折辱一丝一毫身为纳言应有的风骨。
太祖皇与先皇在时,杜若言便总在老虎头上拔毛,如今新帝当政,仍不改这倔强的文人脾气。
他也常常备感无奈,生怕何时他不在,自已老爹就作死引火上身。
此事揭过,陛下按所猎货物奖赏了诸位王公大臣,亦犒赏了所有兵士,又钦烤鹿肉,与人同庆。
直至傍晚,才拔营回宫。
回到明王府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庭院中的树梢枝头,几颗寥落的疏星眨着眼睛看戏。
从抵达府门时,步竫舟的情绪就已经完全不对。
他二话不说将磨磨蹭蹭的人拦腰抱下马,抬脚大跨步进入府门,目标明确朝着卧房而去。
宁君哲看男人面色冰冷,一副风雨欲来的表情,一时也没顾上两人过分暧昧的姿势,不断在对方怀里挣扎。
“王爷,属下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王爷如此生气,王爷要打要骂都行,就是能不能给属下留一条狗命?”
听着怀里人快速服软,百般讨好的口气,步竫舟脚步不停,冷声回应:“本王看你也不太在乎你这条狗命。”
他这话说得毫无感情,甚至冷冽的低气压更强了。
宁君哲心想完了,好不容易出门看个热闹,稀里糊涂得把命搭进去了。
在王府闲了一天的六婶估摸着时辰做好晚饭,正好听见几人进府的响声,连忙从厨房出来。
“王爷回来啦!”
话音未落,见到这旁若无人的一幕,当即笑得合不拢嘴。
眼下宁君哲正愁狗命不保,见六婶还笑得如此开心,立马委屈地皱眉求救:“六婶救我!王爷要杀我!”
六婶听得一乐,笑容愈发意味深长:“傻孩子,瞎说什么傻话呢!”
宁君哲欲哭无泪,趁步竫舟经过六婶身边时,试图伸出手去抓她的手。
男人似乎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将脚步往旁边一挪,宁君哲的双手彻底抓了把空气。
他对着笑得一脸欣慰的六婶急喊:“六婶救我啊!你不爱你的君君了吗?!”
六婶被宁君哲劈叉的哀怨嗓音一震,愣了愣,遂而在他万分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掏了掏耳朵。
“倒霉孩子,这么早急着叫唤干啥!”
流叔老实地紧跟其后,被沈著一把提起后领,飞身上树。
他疑惑不解地问一脸淡定的沈著:“王爷看起来像要吃人,我们真的不救宁护卫吗?”
沈著同六婶一样,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不用。”说罢,看对方呆头呆脑的模样,又不放心地嘱咐道:“王爷今晚要办大事,不用守门。”
听沈著如此说,流叔大抵也知道宁君哲是死不了了,顶多被气极的王爷打一顿。
于是飞身下树,跟在六婶屁股后面,进厨房安心享受美食去了。
求救无门的宁君哲眼睁睁看着卧房门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啪”一声关上,整个人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他疯狂在脑子里回忆围猎的种种细节,最后恍然大悟,在男人怀里忙不迭认错求饶。
“王爷是怪属下身为护卫没有第一时间去救王爷吗?属下知错了!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可还请王爷念在属下对你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恕属下一回,属下保证以后绝对把王爷放在第一位!!”
宁君哲一口气说完,原以为这番表忠心的言辞会让男人心情好转,结果男人的神色愈加冷冽,二话不说,把他扔到了床上。
诶?
等等……床上?
为什么是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