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悬闭着眼睛胡乱躺在草席上,听见有人进来也不睁眼,他好像很累,累到希望就这样睡过去就再也不要醒过来。
大王子特意来一趟,不过是因为谈判成功,春风得意罢了。
他徘徊在赵悬跟前,“你的计策果然不错啊!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为了你愿意来投效我。”
大王子蹲下去,仔细端详来了一下赵悬的脸,这张脸早就瘦到脱相,皮肤包裹着骨头,又因为先前受刑脸上是煞白的死气,真不明白这张脸是怎么吸引到一个男人喜欢的?
“他,真的同意了?”赵悬迷糊的睁开眼睛,想要再确认一遍,寒凉的空气从牢顶那小小的窗户吹进来,一开口就更冷,冻得他瑟瑟发抖。
“是啊!你赌赢了,大雍果然出情种啊!”大王子说这话时竟有一丝敬佩。
见赵悬还是不咸不淡,大王子生起一点疑惑,“你怎么没有反应?”
赵悬冷哼一声,“你真信了他是诚心诚意来投靠的?”
知道赵悬不是又在打什么算盘后,大王子又站起身来,“我当然不信,你们大雍人最喜欢玩弄人心,我便好好同他周旋周旋,想要在我这里谋权势,总得拿出点诚意来吧!我正好缺一个里应外合的卧底。”
“你想怎么做?”
赵悬是谋士,从来都是别人问他怎么做,这回倒是他问别人怎么做了,大王子嘲讽的蔑视他一眼。
“让他带着亲信进我的绒城多危险啊!我要让他给我打开玉门关的城门。”
“你不怕他关门打狗?”
大王子本该愤怒,但是看见赵悬如今这番狼狈,也只剩下嘴皮子厉害了。
“这不是有你在吗!他敢动,我就让我的雄鹰叼着你的头颅日日在玉门关上空盘旋,那切口上没干的血,总有一滴会落在他的脸上吧!”
“咦…这么恐怖,别吓我,我害怕。”赵悬蜷缩在草席上,双手抱着胳膊发抖。不过不是真的怕,而是太冷了。
天越冷,他的手脚就会越痛,加上受了刑,那手指的切口没有处理过,完全是天气冷冻凝固了才止住血,他只感觉到痛,却感觉不到是哪里痛了。
“用你来威胁他,不是你亲自帮我想的计策吗?怎么样,你算计了这么多,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啊!”
“是有一点,早知道你要让秃鹫叼我脑袋,我就不整这些事情了。”赵悬叹气着说,样子好像真的后悔了一样。可惜他的眼神中没有情绪,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赵悬意识阑珊,答非所问,好像没有兴趣跟大王子掰扯什么阴谋诡计。
“你放心,我暂时是不会让你死的,明日我还要让魏齐见着你一眼呢!”大王子也不再自讨没趣,出了牢房吩咐狱卒道:“给他床棉被,别让他冻死了。”
狱卒抱来一床被子扔在赵悬身上,这被子一股子酒味,应该是狱卒们用旧过的。平日里赵悬也嗜酒如命,现在闻着却犯恶心。
“还能撑到明天吗!”赵悬干裂的嘴唇自言自语。
缩进被子里去。
盖上被子,也许撑到明天的可能性大些吧!
雪好像下得更加大了,纷飞的雪花从牢房顶上的小窗里飘进来,赵悬忍不住伸手去接了一片,“嘿~是六瓣的。”
这声叹息好像有点窃喜庆幸,又好像有点惋惜不舍。
六瓣,象征着,
如意,
和安康。
雪花化在了手心,“真是个傻子。”赵悬喃喃着,嘴上却挂着一点笑。
他在衣襟里摸索半天,摸出一颗药丸来,没有水,就这么干咽了下去。
朦胧的闭上了眼睛。
今夜的雪格外大,飘了好多进牢里来,将缩在被子里的人都覆盖了。
清晨,赵悬还是醒来了,那药还挺管用啊!
接近午时,大王子来提赵悬。
“我要沐浴。”
“什么?”大王子侧着耳朵,以为自已听错了。
“好歹换身衣服吧!魏齐若是见我这个样子,怎么能放心的乖乖听话,替您办事呢?”
大王子派人给赵悬取了套衣服,赵悬换上了衣服,还梳了头发,人看起来比昨晚精神了些。只是他的憔悴仿佛已经入骨,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打起精神,看起来也带着一股回光返照感觉。
大王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大发慈悲的让人将他扶到了轮椅上。上一次赵悬可是被拖着到城墙上的。
绒城外白花花的一片,魏齐带着人马已经在绒城外候着了。
看见赵悬被推出来,心中石头落下。
“我已经依照约定,带着亲信来投诚了,还请大王子打开城门迎我进去。”
大王子岔开腿雄赳赳的站在城楼上,“魏统领稍安勿躁,昨夜本王又想到了一个新的计策,与其让魏统领直接入我绒城为将,不如好好利用现在的身份,你我一起打进中原去。”
“大王子这是出尔反尔吗?”魏齐拉着马疆,来回踱步。
大王子将一只手搭在赵悬的肩膀上,“非也,只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既然要投诚本王,总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我给你两天时间,将玉门关守将副中尉的人头取来,我便信你是诚心的。”
魏齐没有作答,好像还在思量。
秃鹫的嘶鸣划破长空,大王子拍了拍赵悬,俯瞰着城下道:“魏统领,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
魏齐在城下还是没动。
大王子有些不耐了,“还是让我跟他说吧!”赵悬道。
“你想耍什么花样?”大王子防备的道。
赵悬没理会大王子,大声喊道:“魏齐,我在大王这里很好……”
听到这句,大王子才相信赵悬没有什么花招。
赵悬又道:“把我推出去些,要让他完全看见我。”
两个士兵在大王子的示意下将赵悬推出去了一点。
赵悬看着城墙下的魏齐迟迟没有开口。
大王子又不耐烦的道:“你倒是说啊!”
赵悬慢慢悠悠的坐直身板,“急什么,就说了。”
魏齐皱着眉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
之后,赵悬又道:“魏齐,你带了多少人来?”
大王子和魏齐都奇怪,赵悬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但是赵悬还是回答道:“所有亲信。”
“带了多少辎重?”
辎重向来不能随便透露,魏齐只道:“充足。”
“好!”赵悬嘴角挂着笑,不知道在笑什么,“你准备好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还记得我教你的最后一步棋吗?”
棋?什么棋?
“你忘了,我重新告诉你。”
赵悬居然撑着城墙站了起来,看他发抖的手就知道他费了多大劲。
“叫,舍。”
话落同时,赵悬从那城楼上一跃而下。
他虽然废了手脚,可他功夫还在,钧侯亲自所授。
那白色身影与皑皑白雪几乎融为一体。
只有他死,绒城才可破。
这是他算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