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靖璋的上房挨着街道,半夜的时候听见了些动静,迷迷糊糊爬了起来。
才看见客栈对面的院子里很热闹,夜深了还人来人往的,下楼一看,客栈的一楼也是张灯结彩,多了很多陈设,柳靖璋到前台问掌柜,“掌柜,这是有什么大事吗?”
“哦!对面王家明天娶媳妇,新妇是外地远嫁来的,为了方便提前接过来,今晚就到,正好啊入住我家客栈,明早直接从客栈接过去成亲就行了。”掌柜脸上挂着喜羊羊的笑,新娘子登门节节高,不仅仅寓意好,又能大赚一笔,可不得高兴嘛!
“原来是有喜事,湖州的习俗考虑得倒是周全。”柳靖璋笑了笑。
掌柜又絮叨起来,“我看您是远客,不知道我们镇上的习俗,我们这成亲啊都讲究得很,早上新郎得去巷子口的菩提树下解一根百姓祈愿的红绸子系在新娘子手上,晚上拜了堂再用来绑两位新人的头发,意味结发为夫妻,新人能够白头偕老。”
“可是路口那棵菩提树?”
掌柜一听,柳靖璋居然知道,更激动了,“诶,正是,客官莫非已经去过哪里了?”
“膳后走了走,恰好路过那里,是棵有灵气的树。”
“客官好眼力”掌柜又想到什么,作揖道:“打扰到客官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掌柜忙吧!”
说完,柳靖璋便上楼了,掌柜又喊道:“客官何不留下来喝杯喜酒,也算是为打扰到客官休息赔不是了。”
柳靖璋踮步,低了低头,示意好意心领了。
上楼后的柳靖璋没有回自已房间,而是绕到了和尚的下房,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了。
和尚的睡姿如其人一样板正,平平的躺在外边的一半上,被子盖过肩膀,非常笔直的一条人。
柳靖璋撑着下巴,就着对面院子里的灯火辉煌映照的烛火看了他一会儿,和尚的脑袋看起来滑溜溜的,还会反射一点光亮,柳靖璋伸出食指戳了戳和尚的脑袋,然后顺着太阳穴滑到了眼角,抚过眉心,驼峰,唇瓣,缓缓勾勒描绘着和尚的五官。
最后抚过耳垂时还弹了弹,和尚还真是出家的料子,这耳垂比一般人要厚些,还有弹力。
见和尚睡得熟,柳靖璋掖了一下被子,拿出了和尚的手,又从从衣禁里掏出那根红稠子,系在了和尚的手腕上。末了还摸了摸和尚大拇指上快消失的牙齿印。
不想离开,便趴在床边盯着和尚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和尚睁开眼睛时只看见个脑袋,抬起来头来一看是柳靖璋,“咻”的一下坐起来,柳靖璋的手还搭在他手上。
那醒目的红绸子绑在手腕上,绸尾系成了个同心结。和尚的目光从红绸上移到柳靖璋身上。
流转间生出几分喜悦,眉眼见了点弧度,嘴角也噙上了点淡淡笑。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他已经想娶他了啊!
很多富贵人家都只是圈养男宠,明媒正娶的倒是还没见过。
柳靖璋真要娶他,柳家那么富裕,得多少聘礼?是不是要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亲友观礼,载入族谱……
“嗯~”
“啪”
柳靖璋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动了一下,刚好一巴掌拍在和尚脸上,虽然不痛但是把和尚拍得如梦初醒。
和尚扶住柳靖璋要从床沿上坠下去的脑袋,把柳靖璋捞上了床,无奈自言自语道:“你还真是一巴掌把我拍醒了啊!”
………
苏一睡眠质量一直杠杠的,早上起来洗漱收拾后打了洗脸水来到柳靖璋房门前,敲门无人应,就推门进去了,才发现柳靖璋不在,被窝也是凉的,吓得他放下水盆就往和尚的房间跑。
一推门就大喊,“不好了珈增法师,少爷……不…见…了…”待看见床上手忙脚乱的两人时,“不见了”三字吐得尤其艰难。
不是,少爷这么……饥渴的吗?
柳靖璋看着苏一脸上的表情经历了焦急、惊讶、有点疑惑、难以置信、恍然大悟大为震撼、钦佩有加。
蠕动了一下嘴唇,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一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哪样?”
柳靖璋哑口无言,和尚非常平静之淡定的走下床,拍了拍一丝不苟的衣服,一声不吭的洗漱出去了。
由于昨晚柳靖璋的睡姿太过于逆天,刚好枕在了和尚腿上的麻筋上,和尚走路时一只腿有点晃。
苏一瞪大眼睛,瞅着和尚消失在门口,转头对柳靖璋竖起来一个大拇指,“少爷看似娇生惯养,没想到是把好手啊!”
柳靖璋无言以对,朝苏一扔了个枕头,凶道:“更衣。”
吃饭的时候苏一一直贼贼的观察着自家少爷跟和尚之间的氛围,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和尚的腿是不是还在抖,然后没瞄到腿抖,但是瞄到了和尚手腕上的红绸子,没多想就开口,“法师干嘛系条红绸子,还系得这么丑。”
和尚没什么表情也没说话,把袖子拉上来遮住了红绸子。
柳靖璋不乐意了,拿走了苏一的碗筷,“你别吃了。”
“啊?为什么?”苏一后知后觉,“这……少爷,您这不是护短呢么,不是,我才应该是那个短吧!”
柳靖璋气道,“喂马去。”
苏一有苦说不出,只得忍气吞声去喂马了。此刻他心中肃然觉得,要是跟着少爷的真的是越州的王土就好了,他一定放心大胆的骂他是个狐媚子。
可偏偏王土跟珈增法师是同一个人,苏一总没办法把清冷高洁,无欲无求的珈增法师带入到狐媚子这个角色里面去,总觉得珈增法师是被少爷强迫的,看他那瑟瑟发抖的双腿就知道,少爷是个凶狠的。
苏一摸着马背长叹一声,希望珈增法师自求多福吧!
而这边的饭桌上,柳靖璋夹了一口和尚碗里的素面来吃,把自已碗里面的山药夹到了和尚碗里,演得好一出换膳而食,岁月静好。
和尚还不知道今天对面院里有喜事,当响起噼里啪啦地炮仗声时,和尚疑惑的看了外面一眼。
掌柜走到中间开出一条路来,“各位,今天有喜,新娘子远嫁而来,从寒舍送嫁,昨夜叨扰各位,主家邀请诸位过府喝杯喜酒,还请海涵。”
接着就从对面来了一堆吹拉弹唱,新郎穿着红色吉服,胸口戴了朵大红花,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媒婆扶着新娘子从楼上最中间的正上房走下来。
新郎笑盈盈的把红绣球的一端递给新娘子,然后背过身去蹲下。
新娘子娇羞的趴到新郎官的背上,吹拉弹唱一阵激烈,新朗唱着接新娘子的歌谣背着新娘子进门。
柳靖璋也随着人群围观过去,新奇道:“原来他们这个镇上接新娘子是不用花轿的啊!”
和尚看柳靖璋兴致勃勃,道:“施主想去看看吗?”
“嗯!”柳靖璋点头,跟着人群到办喜事的院子里。
和尚紧跟了几步上去,已经没有人记得还在喂马的苏一了。
当苏一以为喂完马,以为少爷要出发时已经找不到人了。不知道少爷又带珈增法师去哪里去了。
人们都往对面那院子里去,苏一拦了个人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和尚和一个公子。”
“没看见没看见,对面办喜事,许是凑热闹去了吧!”
看见对面歌舞升平,苏一也被人流带到了院子里。
这院子是四方形的,这镇上的兄弟们都是不分家的,就这种一个大院子住着,各有各的屋子。
新郎背着新娘子进了正厅,礼生吆喝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噼里啪啦的炮仗又响了一阵,新娘子被送入了新房,主家招呼着客人入座,正式开席了。
苏一在人群中晃了好久才在角落的那桌看见自家少爷,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少爷,你怎么又跑这来了。”
而后又仿佛发现什么大秘密一般把柳靖璋拉到一边,捂着柳靖璋的耳朵道:“不得了了,我发现大事儿了……”
柳靖璋表情一变,“什么事?”
“少爷您……八成是被带绿帽子了。”苏一回头确认和尚没有发现,又道:“我刚看见拜堂那个新娘子,手上也系了根红绸子,跟珈增法师手上的一模一样。”
柳靖璋给了苏一一记白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走回席位上去了。
“我说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闭嘴。”
苏一没想到自已好言相告,少爷却不当回事,不忍少爷一直蒙在鼓中,苏一挣扎着想让少爷相信自已。
“不是…少爷,我真的……”
“闭…嘴…”柳靖璋冒出点无奈火气。
苏一又是有苦说不出,随即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少爷向来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啊!怎么……
哦~苏一恍然大悟,少爷这样不在意,难道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是少爷已经被珈增法师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割舍不下,于是只能委屈自已接受事实,所以昨晚才会出现珈增法师腿抖的情况……
一切都对上了,苏一同情的看着自家少爷。
待视线移到和尚身上时,苏一的疑问又来了,这珈增法师不像是会轻易动情的人啊!当初少爷这样的玉面公子死乞白赖的追求他都没有成功,他怎么会对一个普通还是已婚女子……
难道是因为少爷是男子,珈增法师是介意少爷是男子?
这么一想,苏一才觉得原来少爷跟珈增法师这段情是如此孽缘。
少爷只能靠死缠烂打的强迫手段,而高洁傲岸的和尚迫于少爷的淫威不得不服从,同时抱着对另一个人的歉疚……
苏一直呼天老爷,这放在茶楼说书界也是相当炸裂的桥段啊!
还好这事就他知道,不然少爷以后八成娶不着媳妇了,转念一想又不对了,要是少爷真娶到谁家姑娘,那未来少夫人也太惨了吧!
苏一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一会儿哭一会笑,短短一会儿换了八百种种表情,看着怪渗人的。
柳靖璋抬脚跺了一脚苏一的脚指头,“你在想什么呢?马喂好了吗?”
苏一龇牙咧嘴的起来,生无可恋的道:“喂好了,少爷何时上路啊!”
“今天不走了,把马车卖了换成快马,我们明天一早直接骑马南下,能快些到。”
“我刚喂饱的马……”
“去啊……”
苏一想抗议,但是看见柳靖璋不耐烦的样子,明白过来,自已累点不要紧,不及少爷心里苦啊!头上顶着青青草原还要强颜欢笑。
苏一默默去买马去了。
和尚扯了扯袖子盖好手腕上的红绸子,慢悠悠的开口道:“苏施主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啊!”
天真的柳靖璋还以为和尚并不知道这红绸子的寓意,有一点点心虚的附和,“是吧!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可能是太累了,回头我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和尚平静的“嗯”了一声,皮下藏着不可窥探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