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靖璋骑着马出现在江都城门口，为什么不坐马车呢？因为觉得这样比较有气势。
成百上千的流民被守备军拦在路两旁，柳靖璋从中间行过。
魏齐敲了几声鼓，待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之后，柳靖璋才开口说话。
“大伙都听着，我柳家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各位大老远来投奔我，我深信这是因为大伙对我柳家行善积德的肯定。”柳靖璋拉着马疆，“既然我信任你们，也请你们信任我，越州的反军反的是朝廷，与我柳家毫无关系。但是，我等身为陛下的子民应该深信朝廷能早日扫清战乱，同仇敌忾共渡难关。”
话落，引来人群一阵骚动，柳靖璋又道：“所以，今日当着众人以及魏统领的面，约法三章，我会给大家发放足够的粮食，安排统一的住所。诸位进城之后不可抢夺偷窃，不可出手伤人，违背者逐出城外。”
流民们大都安静了，似乎在思考柳靖璋的“约法三章”。
这时人群中有一天道：“只要能进城，有饭吃有地睡，什么咱们都答应。”
“是啊！咱们之前也是体面本分人家，也不会做偷鸡摸狗恃强凌弱的事情。”
……
讨论声此起彼伏，柳靖璋见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才示意魏齐又敲响了鼓声。
道：“诸位若无异议，便可有序排队，领粮入城了。”
流民听到可以进城了，立马争抢着都去排队了。听了柳靖璋的“约法三章”大家都很有秩序。
柳靖璋这才从侧门进了城，和尚不知怎么的混迹到流民中去了。
有模有样的领了一袋粮食，跟着人群走。看见一个落单的老者就上前去套近乎。
“诶，施主，我帮你提吧！”
老者以为和尚要抢他的粮食，把粮食紧紧抱在怀里，生怕被和尚夺走。
摆出一副要跟和尚拼命的样子，口齿不清的道，“柳公子说了不可抢夺，小心，小心我告你。”
说完抱着他那袋粮食就走了。
和尚跟柳靖璋在越州剿匪时也算是有点名声，此前又曾经帮过江河水下游的百姓疏通过河道，流民中难免有人认识他。
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孩走过来道：“他家里人都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性子就成这样了，大师不要见怪。”
和尚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单手立于胸前，“阿弥陀佛。”
“我听说大师……”妇人表情复杂，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珈增法师跟柳家少爷在一起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看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被扫地出门了。
又道：“富家的公子都是这样的，腻了就随便往旁边一踢，我看大师是个实干的又是出家人，踏踏实实的就行了，要知道富贵不能淫的道理才是啊！”
和尚虽然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听起来大概是勉励他的，便道：“施主说的是。”
妇人叹了口气，“大师不要气馁，你的遭遇还没有我们惨呢！亲人死光了，家也回不去了，不知道我们今后要怎么过。”妇人忍不住抹了两滴眼泪。
“施主节哀，逝者已矣，我们还需向前看，柳暗花明必又有一村。”和尚安慰了妇人，又打探道，“我看流民如此之多，越州反军到底做了什么？”
妇人又叹了口气，“那反军头目叫萧褚，听说是前朝皇帝的外生子，他怪我们这些百姓不念前朝的好，服从了新朝，进城后便……屠城。”
妇人已经泣不成声，“你说我们这些老百姓哪里管得着他们皇家的事情，左右都是干活和上税，不管朝廷上坐着什么姓，能保我们不受外族侵扰便是明主，这赋税也就心甘情愿了。可现在倒好，两个姓争来争去倒先拿我们老百姓开刀了。”
“我听说反军是直接进城的？”
“谁说不是呢！哪城门都没关，反军直接就进去了，我家那位就是值夜守城门的，倒倒成了第一个亡魂，有些百姓还在床上睡着就被抹脖子了。在世道怕是要乱了。”
“贫僧在越州督抚府上住过几天，督抚不像是粗心大意的人啊！怎么会不闭城门呢？”
“早换人了，因为平匪有功，我们前督抚被调去皇都了，新督抚感念前督抚的功绩，又推行新策，渔民晚上也可以去收网………”
守备军催促着流民有序跟着去安置，妇人又说了两句便牵着小孩告别了。
和尚追上去把自已手中领来的粮食给了妇人，妇人本要推辞，和尚一直塞给她，守备军又催促便只好拿下了。
和尚又在四处辗转打探了一下便找柳靖璋去了。
柳靖璋开了柳家粮仓，此时掌管柳家粮食生意的各大掌柜正在跟他议事。
这粮食没有了，柳家这粮食生意就做不下去了，铺子的伙夫，搬运的工人都没办法养活，柳靖璋这是胳膊肘往外拐，拿本家的去救外人。
书房里时不时发出点争论声，拍桌子声。最后几个掌柜离开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这件事情看来是暂时搁置了。
和尚走进去，“施主若是感到疲惫就先休息会儿吧！”
柳靖璋撑在书桌上，张开虎口用中指和拇指按着太阳穴，没发觉和尚进来。听到声音才抬头，仰靠在椅子上。
“没事，我就是头疼。”
“那我给施主按按吧！”和尚走到椅子后面，伸出修长的双手，摁在柳靖璋太阳穴上。
柳靖璋的头是仰着的，双目闭着，睫毛时不时闪一下，鼻梁在光影下勾勒出分明的轮廓，嘴唇如同柳靖璋身上的蔷薇花香的花瓣一般明艳。
富贵人家的公子都养得这么好吗？和尚不经意想。只是柳靖璋眉心微蹙的疲惫感让人心疼。
也许是因为经常捻佛珠的原因，竟按得挺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和尚手指的茧还是因为柳靖璋的皮肤太细嫩，按一会儿就红了。
柳靖璋只是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施主在想什么？”
柳靖璋睁开眼睛看着和尚，道：“我在想，我爹若是在这里，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柳家主远在西域，怕是鞭长莫及了。每个人的处理方法都不一样，施主是怎么想的呢？”
“我打算去越州。至少要弄清楚越州失陷的真正原因，让流民知道真相。届时谁也不能再以流言蜚语来推卸责任，将安置流民的重任推在柳家一家身上。”
光靠柳家安置流民，等流民安置了，柳家也垮了。柳家想要活下去就得从根源下手。柳靖璋这一计策虽然危险，但的确是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我刚去流民中打探了消息，越州失陷疑点重重，现在越州正是民不聊生的时候，我佛慈悲，我与施主一同去越州吧！”
柳靖璋的头仰靠在椅子上，和尚站着只需要垂下眼睑就可将一张倒着的玉面尽收眼底，对上了柳靖璋的视线，让和尚呼吸滞了一下。
虽然慌了神色却手是手，声音是声音。手上动作快，声音却很平静，道：“施主，这样可好些。”
四目相对，柳靖璋抬起左手贴上和尚的脖颈，一点…一点…的往下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犹如绵绵如缕般地细水长流，又如摄人心魄般地水波荡漾。
柳靖璋循循善诱，似乎想在和尚的胸口打一个泉眼，慢慢去漾开他深不见底地心泉。
彼此的呼吸撒在脸上，带来些微地湿润和和热气，使人沉醉的闭上眼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轻轻地水波声。
这一吻如同春天的初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绵长而极具温柔，仿佛能将人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事后，氤氲迷离。
“我不喜欢你叫我施主。”柳靖璋眨了下眼睛，似乎困了。但是椅子硌得太疼又动了两下，窝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你上次不是叫得挺好的嘛！”
“靖璋，乏了就去床上歇息吧！”
“嗯～”
人已经睡着了，和尚理了理柳靖璋散落的头发，抱起柳靖璋往榻上走去。
和尚帮柳靖璋脱了鞋又盖上了被子，柳靖璋最近太劳累了，睡得沉沉地没有醒。
脑袋枕在枕头上，和尚又怕发冠硌到了他，伸手把发冠摘了。
和尚看着柳靖璋的睡颜，伸手抚了抚他的唇瓣，回忆着柔软的触感。
突然，柳靖璋呓语了两声章牙咬住了和尚的拇指，痛感传来让和尚“啧”了一声，抽回手。
柳靖璋还呓语着咀嚼，“猪蹄……猪蹄……嗷呜……”
等柳靖璋又熟睡之后，和尚才出了屋子，来到厨房。
苏一正在给柳靖璋炖汤，看见和尚也打了声招呼。
“柳施主是还没有用晚膳吗？”
“可不是嘛，中午也只吃了几口，老管家都看不下去了，叫我给少爷炖点补的。”
怪不得做梦都是猪蹄，原来是真的饿了。
和尚过去揭开盖子看了看，“我来炖吧！柳施主睡着了，等他醒了我拿回去给他。”
苏一见和尚关心少爷自然是高兴，二话没说把这差事让给他了。
但是和尚拇指上渗血的牙齿印让他又犯起了嘀咕。
“法师手是……”
“被猫咬了。”
于是苏一在满院子找了一天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