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三天下雪,柳靖璋也不怎么出门。
和尚早早出门去了,说是帮附近的村民铲雪。
只是今日是柳靖璋的生辰。
柳靖璋看着窗外飘雪,一片白茫茫的。院中的劲松都被压弯了腰,柳靖璋走出去把松上的雪拍下来。
劲松晃了一下像是感谢柳靖璋,然后又直起了腰杆。
柳靖璋白玉雕琢的脸庞生出了落寞,仰头看看松顶,就算拍掉枝丫上的雪,那顶上的雪还在,这松也还是耷拉着的。
柳靖璋看得出神,浑然不觉有雪落在身上。
他今日穿了红色的貂裘,一抹红色站在雪地里显得冷清孤寂。
柳靖璋平常不觉得自已孤独,只是亲缘寡淡了些。除了他的爹娘,府中的每个人都视他如珍宝。
只是他们总是端着主仆的距离,就连老管家也是纵着他。因为他是少爷,是主。
每当一年中本该团圆的日子时,柳靖璋总会突然的唉声叹气。记忆中他与爹娘见面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得出来。
外人早已经议论纷纷,柳靖璋是柳家独子,却从来没有碰过柳家的生意。柳家主和夫人也从来不让他跟商队历练。这样的人将来怎么成为柳家的掌舵人。
苏一刚去给柳靖璋换汤婆子,回来看见他人在院子里,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走过去把汤婆子递到柳靖璋手里,“少爷,今日是大好的日子,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柳靖璋没什么动作,苏一悄悄道:“越州花楼里的小倌都是绝色。”
说起来柳靖璋还没有去过越州的花楼呢!还是苏一了解他。
反正这个日子也无人在意,和尚也不在,自已便去散散心好了。
自打在衣铺里经了那事,柳靖璋好男风的消息就传开了。
来了花楼,老鸨心领神会的给安排了三个小倌,都是长相清秀的小生。皮肤细软白嫩,贝齿红唇,眼尾画了朵海棠。薄若蝉翼的纱衣半披在肩上,身形若隐若现。
美则美矣,却过分妖娆。柳靖璋觉得落了俗气,他更加喜欢濯而不妖。
不过这三个小倌的姿色倒都是上乘的。一个弹着琵琶,一个跳舞,一个斟酒。
柳靖璋喝了一口佳酿,比起江都的酒更烈一些,一口下去有点辣。
斟酒的小倌抿嘴笑了一下,“公子金贵,喝的都是养生酒,奴家这就去为公子换一壶。”
柳靖璋觉得这话里有话,意思说他养尊处优吃不得苦,喝不得烈酒,这小倌倒是会惹人注意,拦住了他,“不必了,烈有烈的滋味。”
那小倌会心一笑,坐下来又给柳靖璋斟了两杯酒,几杯下去,柳靖璋已经有的微醺。
小倌捏着他的腿按摩,柔情道:“公子喜欢烈酒?”
柳靖璋有点热,开了折扇扇着风,欣赏着舞,“烈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倌见势,开始不老实,手上也开始放肆起来,渐渐往上,“越州的人,也是别有风趣的呢!”
柳靖璋察觉他的意图,收了扇子挑起小倌的下巴,仔细看了看。
瞥了一眼那桌上的春庭膏………
和尚帮村民们铲了雪就回了提督府,听闻柳靖璋出门去了,一路打听才知道柳靖璋是去了花楼。
当下脸色铁青,不是已经有他了吗?怎么还去那种地方?
还是说,柳靖璋只是把他当成他众多红颜知已中的一个?之前死缠着自已只是因为想满足征服的欲望?
和尚想起之前在云真寺的时候,求姻缘子嗣的女香客多,常常有女香客单独听经。
柳靖璋死活要守在院子里,生怕他是那等登徒浪子跟女香客有染。
谁知道那天从禅房出来,柳靖璋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径直朝那女香客去了。
还把随身携带的紫珀翡翠镯子送给了人家。那紫珀虽然不稀罕确是贵重物,柳靖璋不愧是江都首富的独子,这样贵重的礼物就随手送出去了。
柳靖璋哪里是怕自已跟别人有染,分明是柳靖璋自已想跟别人有染。
不过那女香客也是富贵人家的碧玉,跟柳靖璋倒是配到一起去了。
和尚往那一站不过是个黯然失色的粗使和尚,泥尘怎么配得上璞玉。当即就偷偷溜走了。
柳靖璋不过是逗他好玩罢了。
和尚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一路寻到花楼对面的铺子里坐着等。
外面关于柳靖璋的传言,和尚也多少听说了一些,自然也知道今日是柳靖璋的生辰。
柳靖璋是江都的风云人物,除了风流韵事传得最盛的就是他的家事。
柳家主和夫人常年在外,那些不怀好意或是嫉妒他的人总想以此来中伤他。
其实柳靖璋自已倒是不在意多少,只是他向来不是吃亏的人。人家说他他就给人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最严重的一次就是因为柳靖璋生辰宴上,本是受邀才来的别家公子出言不逊,被柳靖璋打破了相,后来怎么也说不上亲。
柳靖璋还因此被告上了衙门,可衙门毕竟收过柳家太多东西,而且这事也是别人寻衅滋事。
但是人毕竟是柳靖璋在自已家里打的,最后柳靖璋送了瓶舒痕膏才算解了这事。
许久不见柳靖璋出来,和尚心里忐忑不安。
开始揣测起来,难不成柳靖璋已经在里面颠鸾倒凤,翻云覆雨了?
和尚拉下脸来,阴沉沉的喝了一口茶水。
直到傍晚,柳靖璋才从花楼里出来,那小倌倚着门,姿态妩媚地跟柳靖璋约定下次。
柳靖璋似乎被伺候的身心舒爽,爽快的答应了。
马车在花楼的侧面,苏一领着柳靖璋过去,准备打道回府。
和尚早就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去,拽着柳靖璋的手就往偏僻的巷子里走。
柳靖璋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不得不连滚带爬的跟着走了。被拽得手痛,心想这和尚是吃了炸药了?
“诶,珈增法师,你干什么,你放开少爷。”苏一一路喊着。
“你放……”苏一想上去拦他,刚走近就被敲了后背,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和尚又带着柳靖璋往里走了几步,一下子把柳靖璋甩在墙上。
柳靖璋吃痛“嘶”了一下,和尚的手还拽着柳靖璋的手臂没松开,柳靖璋挣了一下没挣脱。
“你怎么了?火气冲冲的?”
柳靖璋微凝眉头,眼中不解。
和尚英眉一竖,柳靖璋进去了这么久还问他怎么火气冲冲的,当真该死。不是说只想与他共度余生吗?怎么又去找别人?
柳靖璋因为喝了烈酒,脸上还泛红,又使劲挣脱手,和尚今天也太反常了吧!脸色这么差。
“你怎么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和尚就更加气了,脸色黑得乌云压城一般。
“你……唔……”
和尚修长的手指捏住了柳靖璋的脖子,将柳靖璋后面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和尚打翻一坨子醋,仿佛只有迅猛的攻城掠池才能化解醋意。
唇齿间相当粗鲁,没有前两次的情意绵绵,更多的是占有欲。
起初柳靖璋还有点意外,可转瞬便沉沦在这意外之喜中了。
没想到和尚还有这一面呢!以前还以为他是清心寡欲的正人君子,没想到……
不过……他可喜欢得紧呢!
感受到回应,和尚突然放开了柳靖璋。明明是这么粗鲁的索取,他怎么还享受上了?
微醺是诉情的好时候,柳靖璋眼神追随着那一点泽露,想要重新回味。却被和尚阻挡了。
“和尚…别停啊!”柳靖璋着急的说。
说着又要继续,和尚却又松开了柳靖璋的手腕,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脸虽然是沉着,却红了脖子。
今日是柳靖璋的生辰,自已今日本打算一直守着他的,只是村民找他去铲雪才不得已去了。说来也怪自已疏忽了。
和尚扭捏道:“以后有我陪着你,不要再来这种地方了。”
柳靖璋有点恍惚,和尚这是变相承认喜欢他了吗?
“噗呲”笑了,原来和尚是因为自已逛花楼吃醋了啊!
和尚僵着道:“笑什么?”
想到柳靖璋跟别人……和尚又沉了脸,心中不是滋味……
和尚这反应让柳靖璋满意极了,哄着道:“那这样好不好,我保证不再来了,我要是再来,你就惩罚我。”
和尚这才展了点颜,觉得柳靖璋这个提议不错,只是怎么惩罚?
柳靖璋舔了舔嘴唇,揶揄的道:“就像你刚刚那样!”
刚刚那样?刚刚哪样?
自然是狠狠按在角落里………(嘿嘿嘿)
意识到这一点,和尚脸也红了,把脸侧到一边,道了声,“浪荡…”
看和尚这样子,柳靖璋也不敢再逗了,他不过是跟小倌讨论了一天人间之乐的事情,那春庭膏的作用可比他创的冰肌膏用处大多了。此外还顺便从小倌那里买了几本探究此道的书籍。
“好了好了,我不再来就是了。”和尚都说要陪着他了,自然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和尚听柳靖璋说不再来了才展颜,放心下来,从怀里摸出一串佛珠。每颗珠子都散发着红色的光泽。
“生辰礼。”
这串佛珠是和尚出家那年得的,血珀象征着神圣洁净,能辟邪化煞,还能安神定气最是养人,尤其合适养柳靖璋这种金贵的人。
柳靖璋戴在手上,像得了糖的小孩子晃了晃,眉眼弯弯的笑着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和尚没回答,以前也没觉得“不是”二字这么难说出口。
天色渐暗,雪也停了。
越州夜市也热闹。柳靖璋拉着和尚在街上走着。
苏一在后面扭着脖子,反手捏肩。觉得以后自已要躲着点珈增法师。
这珈增法师怎么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再这样下去,自已迟早残废了。怪不得上次被王土敲那一下觉得熟悉,原来根本就是珈增法师。
天气冷,夜市上炙烤摊特别多,柳靖璋流连各种炙肉前,吃得满脸腻子,然后把脸伸到和尚面前等他擦。
吃饱了又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孩玩具摊前面把那些蚂蚱纸人拨浪鼓什么的都玩一遍。
玩了一圈可算是累了。苏一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柳靖璋寻了处僻静的小桥,看人来人往。
和尚把柳靖璋跑热时脱下的貂裘给他披上。
越州虽然不比江都繁华,但是也开夜市,街上灯笼照着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