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婆一脸平静,慈祥微笑着,默默点了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梦婆婆再见。”
秦时明保持着人畜无害的表情,匆匆告辞。临出门前,眼角的余光看到内屋黑影闪过,他知道,那是阿秋。
的确是阿秋。
秦时明走后不久,阿秋从屋内闪身出来,有些不解地问:“仙姑,擒他轻而易举,怎么不将他留下拷问?”
梦婆淡定地说:“不急,现在来看,不仅那姑娘有问题,连这小子也不简单,要放长线钓大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段时间你盯紧点这小子,近来应该有大事发生。”
“是!”
“另外啊!”梦婆招了招手,示意阿秋走近些,然后降低音量接着说:“上次在地府,你是怎么救出那姑娘的?”
“从鼠叔的甬道潜入锁魂关将她救出的,怎么了?”阿秋防备而紧绷地回答道。
“有没杀人?”
“嗯……有……”
梦婆听到“有”字,紧憋着的一口气顿时泄出,身体一软,向后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目紧闭,不住地摇头。
阿秋紧绷着的弦再度被拉紧几分,更是噤若寒蝉。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院子里静寂得只有阿秋因紧张而偶尔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再具体点说说。”梦婆眼未开嘴未张,声音喃喃如腹语。
阿秋从未见梦婆如此肃立,心知其中必有大祸,不敢隐瞒,原原本本将当日的情况告知她。
……
甬道的出口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犄角旮旯,旁边堆积着来不及处理的遗魄,尸肉横陈,臭不可当。
阿秋从洞口跳出,几乎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还被这腐肉恶臭熏得不分南北。
鼠叔还真会挑地方,这个旮旯根本没人愿意多留,的确够隐蔽。
来不及查看周围的情况,阿秋处理好洞口,从旁边的矮墙一跃而过,准备先离开这个恶臭难闻的地方再说。
未曾想,墙下立着一名守卫。阿秋心急落地,双方都骇然一跳。
眼看着守卫“有人……”的喊叫就要冲口而出,阿秋疾扑上前,左手盖住守卫的口,右手斜斜劈向他的颈部。
守卫也反应过来,双手紧握长矛,横在两人中间一绞,不仅挡开了斜劈而来的攻击,也逼退了盖住他口的手。
嘴巴一得到解放,守卫“有”字又将出之际,半道却戛然而止——一把峨眉刺由他下巴穿入,直冲上颚,硬是把他的嘴巴给钉合上了。
等守卫完全断气,阿秋才将峨眉刺抽出,刺尖滴血未沾。亏得元人有肉无血,不然这个地方刺入,不惹一身腥血才怪。
阿秋一转手,峨眉刺两端的刺尖瞬间被收回,只剩下手中的握柄。
原来这是一把改装过的峨眉刺,握柄两端平整,中间手握的部分浮突起一只诡异的眼睛,眼珠子是一颗血红欲滴的玛瑙。
正是按动了这玛瑙开关,两端的刺尖才缩回握柄内。
阿秋惊魂甫定,将握柄收回腰间。
为了不打草惊蛇,阿秋将守卫的尸体挑起,扔过墙对面。
走了两步,转念一想,又翻回墙那边。十来分钟后,再次翻墙回来的阿秋,已是一身守卫的衣着扮相。
阿秋扣着图阑珊的阴魂,大摇大摆地在关内行走。
凭着与魂魄打交道的经验,阿秋仔细捕捉着阴魂息脉所发出的微妙共鸣,穿过几条行廊之后,终于找到了关押图阑珊的监房。
“哈,你小子好运,捡回个散魂,今晚喝酒啊。”开门的守卫看都不看阿秋,只顾盯着图阑珊。
“嗯!”阿秋闷哼一声,拍了拍守卫的肩膀,守卫识趣地走开了。
图阑珊的神灵双手被锁链吊在头顶,一头青丝散落,遮住大半容颜,身上只着素衣,留下道道鞭打的痕迹。
图阑珊此时已奄奄一息,无力抬头。
阿秋将图阑珊的阴魂放下,掐指念咒,阴魂立起,徐徐飘向神灵,虚影和实形渐渐融合。
图阑珊猛然抬头,如长梦初醒,被青丝遮住的乌眸,精光乍现。
“你是……”尽管阿秋以守卫打扮示人,但图阑珊三花齐聚,灵识已醒,可感知到眼前的守卫并非元人。
“叫我阿秋好了。”阿秋说完,上前帮图阑珊开锁。
“不用,我自已来。”
阿秋很是讶异,稍一犹疑,便退到一边。
图阑珊不再说话,暗自调息。
可这恶浊之地,实在没有多少灵炁,图阑珊气门全开,还是吸收不了多少。不过以她术境巅峰的修为,气海泱泱,有足够多的储备。
少顷,图阑珊身上金光浮现,散落的青丝自动绾起,身上污秽尽褪。
“啪嗒”一声,扣住她手脚的锁链应声而断。
阿秋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图阑珊原地旋转起来,金光愈发耀眼。待盛光退去,图阑珊已完全恢复原来的样子。
依旧是一身青色芙蓉暗底绫绣裙,垂鬟分肖髻纹丝不乱,只是白皙的杏脸难掩倦容。
阿秋心念急转,蓦然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确定。
“走吧。”反而是图阑珊在催促道。
阿秋醒过神来,抬起头,赶紧两步在前面带路。不知怎地,明明是阿秋来救人,可现在反而成了一个小跟班。
“这……”开门的守卫摊手指了指图阑珊。
“巡使要见她。”阿秋压低嗓音,编造了个借口。
“那……”这次守卫向阿秋摊开手掌。
阿秋假装在怀里找着什么东西,暗暗抓住峨眉刺的握柄。
“给你!”
乘着最后一个字的余音,峨眉刺尖芒耀眼,刺向守卫。
等等,尖芒怎么是红色的?
阿秋一惊,及时收住了尖芒的去势——手里哪里是峨眉刺,显然是一支朱红色的铜笔。
守卫被这架势吓得直往后退,刚要大喊救命,瞥见朱笔,才松了口气。
“兄弟,别开这种玩笑,怪吓人的,好好拿出来就行。”守卫哭丧着脸说。
朱笔是夜游巡的贴身之物,能拿着朱笔过来提人,自然没问题。只是刚才的反应有些狼狈,守卫面子有些挂不住,骂骂咧咧地开门。
阿秋看着手里的朱笔,有些失神,瞟了一眼图阑珊,见她并无反应,抿嘴摇了摇头,将铜笔收回怀中。
二人回到进来时的墙根,阿秋换回自已的服装后,准备带图阑珊按原路线撤退。
图阑珊嫌太臭,不愿钻入甬道。
阿秋着急,正准备发火。
图阑珊却抢过他手中的羁绊符箓,纤指一捻,白烟燃起,稍一凝神之后胸有成竹地说:“跟我来!”说完,人已经掠上屋顶。
居然敢明目张胆走屋顶?
阿秋又是不相信又是不放心,不得已,也跟着跃了上去。
现在是图阑珊在前面带路,两人在飞檐翘角的屋顶一路奔驰。
奇怪的是,两人所过之处,竟没遇到任何守卫,就算有,也恰好是两队巡逻守卫错身而过的间隙。
不论是时间还是路线,图阑珊都算得那么精准,简直就像在自已家一样来去自如。
阿秋已经没有了顾虑,疑惑却越来越浓厚。
两人刚出来不久,城内就燃放起烟花。
阿秋一时迷离,总觉得这场烟花不是为了庆祝中元节,而是在庆祝图阑珊顺利逃离锁魂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