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神婆手中不知哪来一道咒符,挥舞一通后被点燃。“噗——”神婆魔术般喷出一口烈酒,酒雾遇到被点燃的咒符,腾起一团焰火。
神婆又开始叽里咕噜念起了咒语。
秦时明觉得脑袋有些发沉,耳边的咒语变得混沌不清,眼前的烟火变成无数的六边形,一切都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时明恍恍惚惚感觉耳边变得嘈杂。
睁眼发觉自已躺在地上,便一骨碌爬了起来,见身边立着一个戴帷帽的黑衣人,宽檐罩着一圈皂纱,看不清长相。
“阿秋?”秦时明刺探询问。
“嗯!”帷帽人轻哼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又不带感情地接了一句:“将她背起,跟我来!”
秦时明这才发现脚边躺着正是图阑珊,赶紧蹲下身去将她托起。
“小图!小图!小图!”秦时明接连唤了三声,图阑珊毫无反应,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却睁不开眼。
“别浪费时间,走!”阿秋催促道。
秦时明不敢多问,将图阑珊背起,追上阿秋的脚步。
背上的图阑珊似有若无,轻若鸿毛,秦时明一身轻松,跟着阿秋一路疾行,倒也没有掉链子。
路上来往的人渐行渐多,个个都是纶巾长发、宽袖长衫的打扮,有的垂头丧气神情沮丧,有的意气风发红光满面。
秦时明发现自已也是身披斜襟麻布长袍,而且对此竟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却又道不明所以。
“这是……”
“别说话!”阿秋低声呵斥。
秦时明这时才留意到,尽管身边熙熙攘攘,却极其安静。不仅没有人交谈说话,连脚步声都没有。
周围没有任何一盏灯,也没有什么特别突兀的照明,但视线却出奇的通透,仿佛空气本身就会发光,使整个环境呈现一片均匀的亮色。
眼前的人物没有影子,景物没有明暗,距离没有远近,就像一幅对比度和色彩度极低的且面积巨大的工笔画。
秦时明想问不能问,只得低头跟着阿秋往前走。
走着走着,身边开始变得白茫茫。浓雾没来由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远难辨东西南北,近不知甲乙丙丁。
阿秋对这一切却熟视无睹,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秦时明不敢怠慢,紧随其后,生怕离远了会跟丢。
走不久,不知是穿过了浓雾还是浓雾自行散去,待视线逐渐恢复正常时,一座巍峨的城门牌楼矗立在眼前。
城门上方横书苍劲有力的“酆都隍城”四个大字,城门下是两扇一米多厚的门板,壁垒森严,牢不可破。
牌楼两侧,黛灰色的城墙高不可攀,向两边延展,一直延绵到远方,无尽无止。
城墙下,是一条八丈来宽的护城河,河面没有一丝波澜,幽深平整如一块翡翠。
远远看见城门有队门卫把守,不时对着进城的人群吆喝着,催促他们快点往前走,好像还要检查什么证件。
阿秋用手扶了扶帷帽,突然改变行进方向,向右拐入了护城河旁的一条小路。
小路曲折泥泞,并不好走,阿秋却如履平地,依然保持着在大路上行走的速度,全然不顾后面跌跌撞撞的秦时明。
沿着小路走了好一阵,直到离开大路好远再也看不到那巍峨的城门牌楼,阿秋才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个黑绿色油毡布搭起的帐篷,旁边堆满了破旧的杂物,还有两桶潲水,发出阵阵恶臭。
阿秋面露厌恶之色,却又不以为然,快速地将拇指和食指扣环,放入口中,打了个三长两短的响哨。
没过多久,更加刺鼻的酸臭味层层从帐篷涌出。秦时明赶紧捂住口鼻,饶是如此,也还是被熏得咳嗽不已,口水鼻涕一起流。
紧接着一个浑身毛发的“人”从帐篷里钻出来。
秦时明瞅了一眼,咳嗽得更厉害了。
这哪里是人啊,就是一只大老鼠,一只像人那么高的大老鼠。两颗豆大的小眼珠闪着绿光,滴溜溜地转,对着来人上下端量。
它看人的目光像是有无数长长的触角,抚摸得被看的人浑身直掉鸡皮疙瘩。
“阿秋呀!”尖尖的声音从两颗大门牙处发出,尖让人耳朵生疼。
“鼠叔,帮忙找找,这人的位置。”阿秋屏住呼吸,指着秦时明背上的图阑珊对鼠人说。
那个被阿秋称为“鼠叔”的鼠人,眼珠子又滴溜溜地打量起图阑珊,然后细长的尾巴上下甩动,在地面拍出“啪啪”的声响。
不知从何处钻出几只小老鼠,围着图阑珊打转,不停发出“吱吱”的声音。
一会儿工夫后,那几只小老鼠就回到鼠人面前,又是一阵“吱吱”的声音,像是在汇报着什么。
鼠人听完,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一堆散碎的杂物前,用两只短小的胳膊翻扒着什么,不断往旁边扔出断凳腿、破麻袋、烂木块等。
很快,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面前。刚才汇报的其中一只棕色毛皮、头顶一撮白毛的小老鼠往洞口跳了下去。
“随它去吧!”鼠人对着阿秋和秦时明做出“请”的手势,小眼睛眨巴眨巴闪着光,短小的爪子上还挂着一条臭哄哄的破布。
秦时明几欲作呕,只想马上离开,没等阿秋的指令,闷不吭声跟着小老鼠跳入洞中。
“欸!”阿秋没料到秦时明如此着急,拦也拦不住,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抛给鼠人,也跟着跳入洞中。
鼠人用小爪子接住阿秋抛来的东西,又上下抛了两下,胡子一撅一撅,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将洞口按原样用杂物又封堵起来。
这里的空气好像并不发光,洞中一团漆黑,秦时明只好停下了脚步——还好除了视线受阻,身体暂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能耐!跑啊!”阿秋赶上前,没好气地说。也不等秦时明辩白,立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符箓。
“哒!”一声微响,一团微光从阿秋指尖发出,原来是照明符箓。
奇妙的是并没有明显看出是符箓发光,感觉阿秋就是双指一夹,洞中已均匀亮起,没有影子,每个角落都很清晰。
前方是一条甬道,白首棕毛鼠在不远处回头吱吱地叫,秦时明识趣地站在原处。
“哼!”阿秋翻了个白眼,迈步向前,秦时明才跟着迈步。
甬道狭长逼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脚下土质松软,混着微生物发酵的酸臭,让人窒息。
两人跟着小老鼠七弯八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感觉相当漫长。
在两人即将崩溃的边缘,小老鼠终于停下了下来,小爪子指了指上方,吱吱、吱吱叫个不停。
阿秋仔细地听着,似乎能听懂,不时点头。
最后,小老鼠吱完,甬道里安静了下来。
阿秋沉默不语,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紧皱眉头,思索着对策。
良久,阿秋取出一张绿色符箓,递给秦时明:“上面就是锁魂关,我带小图进去,你跟着白毛,找一个最近的出口接应我们。”
说着,让秦时明把图阑珊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