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盆冷水无情浇到头上,在数九寒冬的天气直透内心。
“跑啊,再跑啊,小东西鬼心眼子还特么挺多,知道收买别人。”
小肚子上挨了一脚,紧接一只大手掌重重拍了拍她的脸。
“我已经把那个试图带你出去的侍应生宰了。小姑娘,他是因为你死的,往后余生,你就在joker赎罪吧,哈哈哈。”
“泰哥,依我看把她双腿废了算了,她这么犟,肯定还会再逃。”
“胡说八道!”泰哥怒斥,“腿废了还怎么打拳?坐在轮椅上打吗?”
“她可是我很看好的苗子,你们谁都不准动她,好好守着。”
“是。”
铁门“嗵”的一声关上,四周归于寂静。
良久,地上趴着的黎落动动手指,将眼前湿哒哒的头发拨了拨。
这里是小黑屋,一片黑暗,她看不见什么,只闻到鼻尖浓重的血腥气。
十二年了,这是她挨的不知第几次打,每次都趴在地上大半天起不来。
从六岁被拐进joker,她一直在逃跑和挨打两种之间反复循环。
后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joker,实力才是王。
于是她不再逃,乖乖听话接受了长达六年的非人般的封闭式训练。
她以为学成之后可以凭借自已的实力一拳一拳登顶。
没想到泰哥给她的定位是——“loser”。
在joker俱乐部有一个特色,会打造一个“loser”推上擂台,跟大魔王对打。
大魔王不需要有太大实力,因为“loser”只许输不许赢。
上一个“loser”在前一秒被打死,下一个就会在后一秒被推上擂台补货。
只要看客押“loser”输,便会狠狠赚一笔。
这是俱乐部隐藏的赚钱方式之一。
一切,都是为了M国资本取乐而生。
12岁那年,黎落成为joker自开场以来年纪最小的“loser”。
求生的信念使她咬牙硬生生坚持住了每一年,每一场。
可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没有丝毫盼头。
于是今年刚满十八岁的黎落,又策划了一次逃跑。
很显然,她输了。
还搭上了那个独眼侍应生的命。
她嘲讽地笑了自已两声,彻底认了命。
养母死了,养父黎上谏不知所踪。
剩她一个,在天地间苟活。
她昏昏沉沉睡了很久,又被一盆冷水浇醒。
两个人抬着她扔进了浴池,丢下一句:“洗干净。”
她麻木地洗干净自已每一寸肌肤,吹好头发扎起来,再穿上衣服,等待他们带她入场。
浴室门打开,外面一个声音说:“走吧。”
夹在两个黑衣人中间走着,黎落想,今天就死在台上吧。
然而她很快发现不对劲,这条路并不通往赛场,而是顶楼豪华包间,只对为数不多的几个大人物开放。
他们可以在包间全方位观看选手厮杀,享受顶级视觉体验。
黑衣人带领黎落停在最中央那间,敲门两声退至两侧,一扬下巴示意她进去。
黎落都想到死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双手按在门上一使劲。
门敞开,她首先看见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明紫色的冲锋衣在灯光下闪出镭射工艺的光,身后整整齐齐站立一排覆面肌肉保镖。
场景就像,某位黑道大佬的儿子继位仪式。
她原地没动,看着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过来,优越挺拔的身形背对光形成一小片阴影刚刚好罩住她。
她感觉他长得真好看,像引人犯罪的华丽恶魔。
男人将下巴往竖起的高领里缩了缩,转动眼珠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能赢吗?”
他看起来与她相同年纪,气势却压人得很。
她回:“从未赢过。”
“我不在乎你以前,我只问你今天这场,能不能赢?”
她说:“不能,俱乐部不允许我赢。”
他说:“只要你能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真的?”
“当然,我裴无渡说话算话。”
与恶魔做交易,风险高达99.999%。
但她还是迫不及待,“如果我帮你赢了,你能带我走吗?”
他眯了眯眼,“怎么,想离开?”
“是,做梦都想,你……能做到吗?”
“呵。”他忽地笑了,转身重新坐下。
包房里静,连电视机上的比赛都是默声。
黎落看不穿他心中所想,以为自已的想法太过可笑,他大抵是不会答应。
一场球赛结束,他转动食指上的戒指,悠悠开口:“成交。”
嗯?
足足五秒,黎落才反应过来。
他答应了!
她可以离开joker了!
“好,你等着!”
为了这两个字,她干劲满满地出去了。
裴无渡没有看比赛,在包房里睡了一觉。
醒来时身边保镖告诉他,黎落是被抬下擂台的。
她像发了疯的牛,拼尽全力赢下那位蝉联七年大魔王的女拳手。
赢了她六年“loser”生涯中的唯一一次。
而全场押她赢的,有且只有裴无渡。
裴无渡兑现承诺去找黎落的负责人泰哥,泰哥气得把办公室所有东西都摔了个遍。
这场比赛joker因为黎落赢了,损失上亿,他想杀了她的心都有,怎么可能放她走。
可这位看上去像是有权有势的……
泰哥灵机一动,将保证书上的签名随意写了一个。
交过去时,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脑门上,“咔哒”,上了弦。
“想清楚欺骗我们裴小爷的下场。”
裴?
“哎哟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这就放她走,这就放她走。”
泰哥不光重签一份保证书,还将黎落当初签字画押的永久身契归还,最后点头哈腰恭送裴无渡离开joker。
身影刚消失,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真是好命,被他给看上了,艹。”
获得自由的感觉,大概就是裴无渡当着黎落的面,将那纸永久契约烧成灰烬,过往种种不堪种种磨难,终成过往。
“疼吗?”裴无渡问。
黎落后知后觉自已的脸肿成猪头,嘶了一声,还是咧开嘴笑了,“不疼。”
“笑得真丑。”
“走吧,带你回国。”
他走在前面,那身明紫色便牢牢刻印在黎落瞳孔之中,伴随一记漏拍的心跳,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悄然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