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顾堂依山而建,大院在山脚,颇为宏阔,门楼上泥金的三字草书“四顾堂”。与寻常宅院不同,四顾堂的内堂不在正堂后面,而是在正堂上面,就着山壁往上修造,共有三进,壁上还有木梯迂折而上,可登上内堂。
武盟六堂三寺,四顾堂乃是六堂之一,也是进山之后的第一堂,入盟之事皆由四顾堂掌理。
刚过门楼,迎面一堵云纹影壁,壁上两个朱红的大字“武盟”。前庭两侧厢房回廊,正堂主椅上坐着三人,曲江落为卓不浪一一引荐,中间身形挺拔、瘦脸高鼻的人是四顾堂主庄礼贤,另外两人分别是武当的玉虚子和少林寺的觉相大师。
一到正堂外,曲江落高声唱道:“问星楼主卓不浪、门人谷灵、百晓入盟。”沈恬不喜繁文缛节,独自留在堂外。谷灵听曲江落误称自已为问星楼门人,心里觉得很是不妥,但此时也来不及纠正,三人踏着曲江落的声音步入了正堂。
庄礼贤起身叉手道:“久仰、久仰,卓楼主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果然是英雄侠少!”
“庄堂主过奖了。卓某初入武盟,还望庄堂主和各位前辈多多指点。”
“大家同为武盟中人,自当同心同德。”庄礼贤手往右引,“卓楼主请坐。”
正堂中坐着十余人,都是本次受邀入盟的帮会。庄礼贤上前两步,叉手道:“饮过酉山泉,修得武盟缘,诸位今日与武盟众派结为盟友,可喜、可贺啊!”在座众人皆叉手示礼。
“依照盟约,今日未时就是我四顾堂的丘试。众所周知,武林门派分七等,通过四顾堂的丘试,便可入列《武林门第录》七等门派。今年的丘试共有十八派,十八派抽签对阵,每派三人出战,赢得两局者胜出,胜者获得武旗一支,获得九支旗者通过丘试,可晋升忠义堂。”
“今日丘试的观武人乃是武当的玉虚道长和少林寺的觉相大师,两位前辈将在丘试中评鉴诸位的武功品流。诸位若是没有异议,今日未时,庄某在演武台恭候各位。”
从四顾堂出来,曲江落将卓不浪等四人引至客房。四顾堂的客房就在四顾堂的山壁上,也是依山而建,一间间客房仿佛挂在山壁上,壁上的木梯迂回盘折,与每间房相连,颇为壮观。问星楼的四间客房竖着相邻,百晓在最下一层,卓不浪在二层,谷灵在三层,沈恬在最上层。
谷灵叫住曲江落,道:“接引人,今后别再叫我问星楼门人,我是黍谷门下,家师邹晴明。”
“谷娘子是黍谷门下?”曲江落有些糊涂,“黍谷为武盟三等门派,下榻神武堂。可谷姑娘为何随问星楼来四顾堂?”
“我是卓不浪的大夫,当然……是随病人同来。”
“大夫?卓楼主有什么病吗?”曲江落更加疑惑。
卓不浪一手搭在他肩膀,将他拥到一旁,小声道:“谷姑娘呢,的确是黍谷门人,而我与谷娘子之间呢,还有些……就是……曲兄你懂?”
曲江落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谷灵又跟了过来,“总之,你以后别叫我问星楼门人。”
“好的。”曲江落有些为难,“如此说来,未时的丘试,谷娘子便不能为问星楼出战。”
“这个当然,我是黍谷门下,又怎会为问星楼出战?”
“卓楼主,未时的丘试,问星楼由谁出战?”
“我和沈大哥出战。”
“可丘试是三局……”
“就当我们让一局,又如何?”卓不浪似乎毫不在意。
“这……”曲江落愈发为难:“少一人出战,此前从未有过,我需向堂主禀报。”
“那就有劳了。”卓不浪笑道。
四顾堂的演武台被称作四方擂,距离四顾堂不远,绕过挂满客房的山壁,依山壁而建三处相互错开的擂台。山壁上修凿了两丈高的壁阁,壁阁中放置二十四个铜壶,其中十八个铜壶上挂着木牌。壁阁四周还修造了观武的坐台,庄礼贤、玉虚道长和觉相大师坐在壁阁之上,其他各派坐在两侧。
未时刚到,四顾堂弟子站在壁阁之下高声宣唱:“比试乃是武学切磋,点到为止,禀赋神通概不可取。第一场比试,番帮对阵灵山派”
想不到番帮也是武盟帮会,卓不浪苦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百晓凑到卓不浪身旁,小声道:“番帮两年前受邀入盟,但一直过不了四顾堂的丘试,不知道今年如何。”
六人从坐台纵身跃上擂台,三场比试同时开始。正中的擂台上,两人出手皆是杀招,卓不浪一眼认出了“画眉饮血刀法”,任骁的刀法较之任猛更加精炼简快,刀如急雨瓢泼。他的对手身着道袍,手中软剑如灵蛇盘走,在任骁密不透风的刀影下游刃有余,此人想必就是灵山派掌门灵霄上人。
卓不浪头往左略偏,小声道:“沈大哥,你看任骁的武功怎样?”
“以快乱人、欲乱中求胜,绿林盗匪的路子,狭路相逢或可言勇,但遇上这样的比试,难堪大用。”
“你是说,他不是灵山派灵霄上人的对手?”
“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赢,不过是以攻为守,拖延罢了。”
“那他等的又是什么呢?”卓不浪忽然发现了端倪,“他在等其他的两场?”
沈恬略点点头。
“其他两场,番帮门人的招法,看似画眉饮血刀,快而密,其实大多都是虚招,而真正的杀招……”卓不浪话音未落,左面的比试已经有人跌下擂台。
沈恬若有所思,卓不浪叹道:“果然……这刀法藏得够深。”
这时,右面的比试也已结束,番帮赢下了两场。灵霄上人见状,退开两步,收起软剑,道:“任帮主,胜负既分,我看我们也就没必要再比试了。”
任骁叉手道:“承让。”
四顾堂弟子又站在壁阁下宣唱:“第二场,……”
“任骁这是用上了田忌赛马的策略?自已拖住灵霄上人,由两名弟子赢下比试?”
“两人用的都不是番帮的武功,修为也都在任骁之上。番帮弟子?”沈恬淡淡地道。
四方擂上,各派比试正如火如荼,坐台上的庄礼贤笑道:“两位大师,今年丘试的武人似乎较去年略胜一筹。”
玉虚子道:“技法精进、斗心更盛,但武道之境依然滞足不前。”
觉相大师缓缓道:“如今的江湖,利字当头,武人心不在武,自然武道难昌。”
“大唐富庶,尚武之风虽在,但精武之志难寻。”庄礼贤笑道:“不知问星楼的卓楼主如何?近年武林后起之秀中,他算是独树一帜。”
“第七场,五雷城寨对阵问星楼。”
“终于轮到我们露一手了!”卓不浪笑着,纵身掠到擂台中央,朝山壁上的众人叉手示礼。
五雷城寨寨主龚孝琮面色冷沉:“三人比试,问星楼只上两人,卓楼主不愧是卓楼主,艺高眼空。”
卓不浪一听,忙笑道:“龚寨主误会,只因晚辈不懂盟规,邀大夫同行以备不测,故比试不足三人,绝无冒犯之意,还请龚寨主海涵。”
“邀大夫同行?”龚孝琮冷笑道:“卓楼主莫不是怕受伤。”
“大概吧。”卓不浪也笑笑,手杖一转,道:“龚寨主请。”
龚孝琮使的是双锤,锤头较小,双锤一攻一守,刚劲不失轻巧。卓不浪自然不会硬拼双锤,脚下“燕波纵”,手杖以巧克刚,攻其必救,两招之后已占得上风。
坐台上忽然一阵惊呼,卓不浪并未理会,但龚孝琮却为之一顿,不觉露出了破绽。卓不浪眼到手到,手杖运劲横劈,力道刚好将龚孝琮打倒在地。龚孝琮倒地时,眼神中满是惊疑。
“问星楼果然名不虚传,龚某技不如人。”龚孝琮起身离开了擂台。卓不浪转头看时,才发现四方擂上只剩下自已。
“第七场,问星楼胜。第八场……”四顾堂弟子的声音响起,卓不浪纵身掠回坐台。
“问星楼这场比试,想必很快就会传遍武盟,哈……”百晓笑道,谷灵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卓不浪却有些不解,小声问道:“何以见得?”
“刚才沈大哥徒手对阵,一招打晕二寨主司徒骏,我看见玉虚道长和觉相法师也都一脸惊诧。”
“难怪?”卓不浪回想起方才众人的惊呼和龚孝琮的眼神,“他们这是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