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奉天教胜。第九场,九水连环坞对阵黑风岛。”
从第七场沈恬出手,到第九场对阵开始,半炷香时间过去了,玉虚子和觉相始终不发一言。通常每场比试之后,他们都要评点比试双方的武功品流,但第七场之后,他们却沉默了……
“两位……大师,丘试的武功评鉴,还需二位裁夺。”还是庄礼贤先开口。
“道长,你来四顾堂多久了?”觉相问道。
“已有七年。”
“可曾见过这般身手?”
“没有,放眼当今武林,恐怕也不多见。”
“我看不出他的真元修为是何境界?”
“四顾堂的丘试怕是试不出他的真元修为。”
“两位,那此人的初评是……”
“若单论武技……”觉相缓缓道:“不在五尊之下。”
“一品?”庄礼贤很是吃惊,“依在下之见,司徒骏的武功并不入流,一招胜过司徒骏何以能入一品?”
“司徒骏的武功确不入流,但沈恬的那一招却不简单,无招无法,却又处处皆法。”
“他的出手已不仅仅是技、而是道。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他已达如此境界?”庄礼贤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武盟之中,能胜过他的不出六人。”
“我以为,不出三人。”玉虚子道。
丘试还在继续。三轮过后,问星楼拿下三支旗。沈恬出手三招,赢下三人,风头已不在卓不浪之下,就连卓不浪也大感意外。以沈恬的为人,他不该如此锋芒毕露,但细想想,能让他如此一反常态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就是田贞。田记要与崆峒派对簿侠理寺,单论江湖地位,田记与问星楼根本难以抗衡崆峒派,在势头上已输了三分。要想在侠理寺赢得尊重,就必须有所依凭,问星楼可以凭财势和诛杀枯荣的功业,而田记惟有凭借沈恬的一身武功,赢得几分气势。想明白这些,卓不浪不由得喜上眉梢,沈恬赢得的声誉,对问星楼而言都是大有裨益,没想到崆峒派无意中竟帮了自已的大忙。
晚上,四顾堂宴请应邀而来的十八派武人,问星楼无疑最引人注目,各派相互酬酢的人来来往往、好生热闹。卓不浪倒是如鱼得水,谷灵却有些不胜其烦,悄悄离开了四顾堂,回到客房,望着繁星出神。师兄想必也在酉山,我该不该去拜会?离开师门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沈恬取些酒肉,跃上崖石,吹着晚风,独自享受夜的静谧。夜空星宿归位,东方苍龙七宿清晰可辨,若世人皆如星宿般,各归其位、各行其事、各得其所,世上便不会再有刀兵之争,可偏偏人有欲望、有贪念,有人不安其所,便会有争夺,有争斗就会有恩怨,有恩怨也就有江湖,世间一切的不幸皆源于人之欲望,善与恶、悲与乐皆在人心,人心就是江湖。
四顾堂的酒虽不错,但第二天还有丘试,众人也都早早散去,酉山上惟有听见风声和虫鸣。
第二天,卓不浪等四人正往四方擂行去,忽见数名四顾堂的弟子匆匆跑来,沿路不住喊道:“今日丘试改期,请各位立即到四顾堂。今日丘试改期,请各位立即到四顾堂……”
“五郎,四顾堂的弟子怎么个个神色慌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百晓小声道。
卓不浪笑道:“管他的,既来之,则安之。”
“爱凑热闹的人,心里怕是正偷乐吧。”谷灵冷冷道。
“什么事都逃不过谷娘子的眼睛,谷娘子真是我卓不浪的红颜知已。”
“什么红颜知已?别不知羞。”谷灵没好气地道。卓不浪冲她眨了眨眼,“那就是知已大夫。”
“谁是你知已?”
“……”
两人一路笑骂,不觉已到了四顾堂。沈恬留意到,四顾堂的弟子已在沿途设下岗哨,看来事情不小。
众人陆续进到正堂,堂中群议四起。庄礼贤急步走进正堂,面色凝重,双眼扫过众人,沉声道:“诸位,四顾堂昨夜有凶案……”
话没说完,堂下已是一片哗然。庄礼贤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依照盟约,武盟之境如有命案,须封山查究,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我已禀明武事堂,自现在开始,酉山所有比试延期,各位不得离开四顾堂。”
“堂主,既然不让我们离开,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凶案?谁死了?”
庄礼贤重重坐到椅子上,深吸口气,道:“死者是……觉相大师。”
堂下顿时沸反盈天,众人议论不止,有人高声道:“觉相大师的武功位列三品,能杀死他的人屈指可数,此案不难查。”
“庄堂主,杀觉相大师可非同一般,尸首上难道没有留下武功印迹?”
“在座的人之中,也许有人就能杀死觉相大师……”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望向了沈恬。沈恬眼神一凛、迎向众人,不少人忙移开了目光。
卓不浪笑道:“诸位,查案可不是靠猜,是靠证据和推鞠。这个时候妄加揣测,莫不是别有用心?”
卓不浪的一句“别有用心”,令众人一时间不敢乱言,堂中又静了下来。庄礼贤趁机道:“卓楼主所言极是,请各位稍安勿躁,侠理寺自会尽早勘破凶案。”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众人开始渐渐焦躁,卓不浪看得出,庄礼贤更是焦忧不安。听百晓说,庄礼贤是华山派的后起之秀,三年前经华山派举荐掌四顾堂,在江湖中颇有贤名。或许是没有独掌一派的经历,又或许是武盟已许久未曾发生过凶案,庄礼贤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这令堂下的焦躁情绪愈发蔓延开来。
“庄堂主,我们在这里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该不会是把我们当作疑凶吧?”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急躁,不论庄礼贤如何劝慰,也难安抚众人。卓不浪见状,起身叉手道:“诸位大侠,且听卓某一言。”
“卓某初来乍到,没想到竟会在此遇上凶事,心中也是烦躁不已。但卓某常为公廨查案,于刑狱之事多少有些心得。命案之初,首重察言观色,我记得狄仁杰任并州法曹时,曾将一桩偷盗案的涉案人等聚到一起,各自讲述案发时自已的行踪,他就凭察言观色便找出了贼盗。所以,各位若是不走运遇上命案,切忌急躁,否则很可能被公廨认作疑犯、下狱受苦。”
卓不浪一番话虽讲得客客气气,但众人都听出了话外之意,堂下略微静了下来。卓不浪接着又道:“若是错失命案之初的黄金十二时辰,凶犯心里不再紧张,察言观色也就难辨良莠,这时查案的要点在死因。”
“死因关乎行凶手段,而行凶手段通常又可以推鞠凶犯的心性。还说狄仁杰在并州时的一桩命案,一妇人上吊身亡,狄仁杰从上吊的绳结推断妇人绝非自缢而亡,并从这个绳结上查出了行凶的船夫。所以,查明死因是探案的一大关键。”
卓不浪娓娓道来,众人竟听得有些入神,堂中安静了下来。
“若是死因还查不出真相,那么就要从行凶的动机入手了……”
“久闻卓楼主长于推鞠断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堂外走来两人,为首之人身形魁梧、眉如墨刀、嗓音浑厚,众人闻言,无不侧目观瞧。
百晓在卓不浪身边小声说道:“此人应该就是武林四大神捕之一的‘鹰眼’上官青云。”
“让诸位久等了,实在抱歉。”上官青云说着,走到庄礼贤身前,转身对众人道:“不幸的是,各位还需再宁耐几日,杀害觉相大师的凶手就在酉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