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的心跳得很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自从娟儿死后,他的心就好像沉到了冰河底,失去了温度和知觉,再也感觉不到心跳。是田贞,让他冰封的心慢慢融化、渐渐回暖。田贞填补了他的灵魂、甚至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沈恬很快扫视房间,没有打斗痕迹,窗户微开。沈恬推开窗户,楼下十数名黑衣人正在厮杀。
黑衣中,沈恬瞅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正是田贞!
田贞的处境十分凶险,与她对阵的男子戴着土黄色面罩,刀法娴熟、内功远胜田贞。田贞能够勉力支撑,是因为一个戴着人皮鬼脸面具的男子,掩于她身后,不时地出手偷袭黄面罩。
沈恬看得出,鬼面人出手不是为了帮田贞,只是为了逼退黄面罩,而田贞已现败象,五招之内恐殒命刀下。
沈恬毫不思索,如离弦之箭,朝田贞疾驰而去。右手从腰间抓出六枚铜钱,运注真气接连射出。铜钱散作三点,划出一道弧圈,分击黄面罩和鬼面人的胸、腹、腿,意在逼退两人。
鬼面人飘身避过。黄面罩竟不躲闪,举刀硬挡。“铛、铛”两声清亮的撞击声,黄面罩身形一震,刀锋裂开两道豁口,第三枚铜钱在他右腿外侧划出一道口子。
田贞一时间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前后两人同时招式受阻,她抓住时机身形急变,侧移数步欲摆脱困局。
但阴冷的鬼面人依然如鬼魅般步步紧跟,愤怒至极的黄面罩不依不饶,一招“天雷降临”携风雷之势向田贞劈去。
田贞没能摆脱他们,但却赢得了两个弹指的喘息之机。
两个弹指,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对沈恬来说已经足够了,足够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沈恬忽然挡在田贞身前,右手切左手推,轻描淡写间已消解了“天雷降临”的杀招,一掌击退黄面罩,然后抓住田贞手臂,右移三步,与鬼面人、黄面罩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一次,鬼面人没有跟上来。
黄面罩被沈恬两招打退,颜面尽失、羞愤交加,溅血的土黄色面罩在月光下已经扭曲。他暴喝一声,也不顾鬼面人从旁偷袭的威胁,径直向沈恬杀来。
来得正好!差点斩杀田贞的歹人,就算他不来,沈恬也不会放过他。刚才,沈恬近距离硬接“天雷降临”,两股真气相撞后,余气四窜、力道不减反增。为保身后田贞不被余气震伤,沈恬聚气成壁,障蔽流窜的余气,同时还要留力防备鬼面人,所以打退黄面罩的一掌没有运注真气。
这一次,无需再留情!沈恬看准时机,身形一闪,抢前一步贴住黄面罩,牵逼锁靠、似攻似守。黄面罩的刀难以施展,处处掣肘,两招之后已被逼到了鬼面人和沈恬中间,变成了今夜的第三个人盾。好在这一次,他身后的鬼面人没有出刀,而他面前的沈恬却突然发力,一拳一脚一掌,每一击他都无力阻挡、只能听着自已骨头碎裂的声音。
黄面罩退后五六步,重重摔倒在地,正好摔在鬼面人脚边。黄面罩已经没有了面罩,土黄的皮肤、唇上的髭须都和面罩一般无二,宽脸鹰嘴,一股粗野气。虽然无法站起来、嘴里还在不住咳血,但仍努力维持着一种威严。
鬼面人没有看他,刚才还兵刃相见的两人,现在就像路人,明明就在身边、明明摘下了面罩,却连一眼都不看。或许他们原本就不必认识,甚至根本不想认识,所以戴着假面,把自已变成一张面具。他们拔刀不是因为仇怨,只是因为“利”。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无关恩怨,生死各安。
如果揭下假面,他们就变回了人,有人就会有恩怨,有恩怨就不再有纯粹的“利”。
当鬼面人把田贞卷入的那一刻,他已打破了这种“默契”。
沈恬向前三步,将手里的土黄色面罩扔到地上,眼睛盯着鬼面人道:“你过界了。”
“我过界了。”鬼面人一字一句道:“我们定的界,绝不更改。”
沈恬淡淡地道:“所以,界还在?”
鬼面人道:“界还在。”
客房与场院围墙之间的空地上又多了好几具尸首,还能站着的已不到十人。其中,两个同样戴着土黄色面罩的男子朝沈恬围了过来。
沈恬视若不见,回身走到田贞身边,轻轻说了句“我们走”,拉着田贞的手便要离开。那两个同样戴着土黄色面罩的男子挡在他们前面不远处。
田贞感觉眼前一道黑影,一把乌黑的刀、比夜更黑,在月影中一闪而过,带起一串血花,又没入黑夜之中。
沈恬牵着田贞从鬼面人身边走过,地上躺着两个同样戴着土黄色面罩的人。
田贞紧紧握住沈恬的手,眼角余光忍不住瞥了一眼鬼面人。鬼面人面对地上已经没有面罩的宽脸男子,一字一句道:“记住这个名字,奈何岛,夜鬼。”
然后,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