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已有三月,二两在境界上已达炼气期七层。
炼气是修仙之始。——要想修仙,必先要炼出灵气,这个凝气的阶段又称炼气期,要求必须非常扎实,得一步一步来,为以后打下坚实牢靠的基础。
所谓“炼气”,便是养一口灵息。无论是盘坐吐纳, 亦或是服用丹药,都是接引灵气入体,养一口自已的内息,用以淬炼肉身,壮大内腑,蜕去肉体凡胎。当修士体内有了一口灵息,便不再是凡人,是有个专门的称谓“炼气士”。这一点在妖族身上亦是如此。
小平峰,凉台。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山好似白了发。二两穿着白底青云纹的校服,手持一柄木剑挥舞,练习新学的剑法。
月光还算明亮,二两鼻子微红,坐到地上,接着觉得有点冻,哈着白气揉着屁股跳了起来。他围着凉台走了几圈,觉得可以了,又开始新一轮的练习。
重复的招式不知道挥了多少次,天际拂晓,月色朦胧,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停下手中动作,注视着日出。
白皑皑一片,不论是天上还是地上,这是二两此刻的感受。
冰霜凝结出的转瞬即逝的美,在他眼中,这就像,就像是一种殉情。
这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冷酷与哀伤。
浮阳已至,光明到来,万物迎接着这份温暖,只有它们是拒绝者。
“还是差了点,与梦里的感受还是不一样,还是有种若隐若现的模糊感,这份剑法真的能发挥作用吗?罢了,明晚再试试吧。”
二两将木剑收回储物袋中,朝山下走去。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二两。”
二两和正在上山的荒青相遇了。
“先生好,"二两拱手行礼,"近来新学了一招剑法,林朝英前辈的,名为问月,所以在五点起来,试试月亮尚在的情况下练习。”
这里二两撒了个无关紧要的谎,他其实后半夜就过来了,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已过于努力。
“那剑练得如何?”
“抱歉,已有三日,只是学得其形,其意仍未懂得。”
荒青微微一笑,继续道:
“无碍,其实此剑法是林先生在练气冲击筑基过程中悟得,最后一飞冲天,剑指兰月。此剑法是在学校基础篇剑法上改进而来,你多看看,练久了感觉自然就来了。”
他顿了顿,道:“别人觉得这份剑法的弊病还是很大,只是强攻却从不防守,非也非也,有时候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好的,先生。”二两点了点头。
“哈,我就随便说说,你得有自已的判断,切莫附和我的看法,毕竟我也是会犯错的。好了,把剑取出来,我看看你的成果。”
二两取出木剑,深吸一口气,开始一招一式的复原剑法,可能是因为荒青在场,他的剑法还是有点迟钝。
“不必在意我,按你的节奏。”荒青双手负后,风吹的那件青色的长衫的衣角微微晃动。
二两吐出一口浊气,出招的速度愈发缓慢,他闭上双眼,沉浸在身体的反馈中,一劈,一划,最后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看不清招数。
一旁的荒青微微颔首,心道是个可塑之才,只是讲课时为何总喜欢坐在最后。
二两忘记了方位,忘记了时间,黑暗中炸出一道雷光,就是这里,他睁开双眼,将蓄力已久的剑刺出去,将方才所蓄的剑意都顺着剑身齐齐朝着剑指的方向发泄出来。
荒青面不改色,伸出两指夹住剑尖,长发被吹的往后扬了扬。
“不错,看来你的确练出了形,甚至也有了点剑意。只是此前心境未能提上去,收心多练,方能大成。”
“谢先生。”二两拱手行礼,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不必为此失望,就向我递剑这一招,确实出人意料。只是你的剑意都朝着我的方向,我自然知晓你的下一步。”
二两再行一礼,比之前腰弯得更深一点。
“二两,你来到此地已有几个月了,有没有什么看法。”
“青山很好,雨也好,宿舍人都不错。”
“那我所讲可有不妥之处。”
“先生为何此讲,您所传授的知识简单易懂,比隔壁峰头的那位好太多了。”
“嘘,那是莫老,资历比我高得多,切莫妄言。我只是纳闷,为何每次讲课,你都坐在最靠后的蒲团。”
因为后面方便偷会儿懒,当然,他不可能这样说,不然会被打的。
“自然是先生所讲玄妙,我不忍后排同学听不清,故坐于其后将前排让出。”
“善,你有此心,甚好甚好。下次不妨坐前面一点。”
“不必,先生,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倒是先生,白镐同学最近学有所怠,一直想坐前排却苦于抢不到,在此,我向先生恳求下次讲课给他留一个靠前的座位。”
“善。”
对方心中所想,荒青自然明白,疑惑已解,他也不再纠缠。
“那好,我还要去备课,先走了。”
“先生再见。”
等到荒青的背影消失在阶梯尽头,二两才慢慢起身,朝山下走去。
次日夜晚,二两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凉台,一式,二式……
他不厌其烦的挥剑,一遍又一遍。
过了半个时辰,他放下木剑,叹了口气。
“仍然领会不到其中的真意,这个剑法未免也太难了。我果然不是什么修道天才。”
“不行,在这里干练着没有办法,昨天先生讲过林先生创此剑法的故事……”
二两思索一阵。
“罢了,我的心境已乱,在此干练不是办法,不妨先去趟藏书阁,找一找林先生的书籍,揣摩揣摩其中心境吧。”
小平峰藏书阁,二两灰头土脸地找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那个,老先生,请问一下,林先生的书这里有吗?”
他终于想起问人了。
老人睁开瞌睡的眼睛,迷迷糊糊道:“姓林的那么多,谁知道你问得是哪一个?”
“啊,抱歉,是林海峰,海峰先生。”
“哦,稍等,嗯林海峰。”
二两杵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老者遗憾的对他说:“不好意思,你要查的书我这里没有,你估计得去主峰那里。”
“啊,好吧。”
二两走出藏书阁,月色高照,他缩了缩脖子,哈出一口白气。
“看来只能明天去找荒青先生取一下手令,然后前去主峰。哎,睡觉去吧。”
二两回到宿舍,他静悄悄推开门,发现白镐并不在宿舍,临近另一个宿舍房门,只听到一阵绚丽的光芒透过门缝出来。
他悄声打开房门,望向里面。
“哇呼,二两不在随便嗨!”白镐拿着手机,里面放着摇滚,他扭动着身子在床上乱舞。
“我的爱————”
宋行和暮则拿着荧光棒,在床下疯狂挥舞,高喊道。
“哇呼再来一首!”
“白镐大人再来一首!”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裤子,袜子,水瓶扔的到处都是。
“闹够了吗?”
淡漠的声音从房门处传来。
宋行和暮回过头,二两站在门口,静静的注视着他们。
“二两,你怎么回来了。”白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将手机静音。
“明天上午先生讲授水法,快回去休息,白镐。还有你们俩,不要闹了。”
二两并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剩下三个互相瞅了瞅,最后还是按着二两的说法去行动。
二两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望着躲藏在云幕的月亮。
“吱——”
白镐走进去,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
“二两,你睡了吗?”拱进被窝,他侧身向二两,压着嗓子问道。
“你没看见我睁着眼睛么。”
“啊?你生气了吗?”
二两微微皱眉,回应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嗐,咱们这么久,难道我不熟悉,你这家伙就是那种受了委屈生了闷气就一个人跑角落待着的类型。你沉默这么久,是不是又在生闷气。”
“没有,只是剑法略有不通。停步不前的感觉让我很不爽罢了。”
“看吧,就是生闷气了。”
二两不说话,转了个身背对着对方,他听见对方在身后的轻笑声。
“其实嘛,我觉得修炼这种东西不急,人活一辈子快乐就好。跑太快了,很容易把风景都错过完。等到尽头了,修成了,发现已经没什么可看的风景,呵,那我可不接受。你说呢,二两。”
二两没有回应,白镐盯了他的背影几秒钟,然后转过身拉了拉被褥,也不再吭声。
月亮渐渐从云中显出身影,但仍将大半身子藏在云后,像一位娇羞的女子。皎洁的月光从窗外爬进来,跃到二两的脸上。
他睁开双眼,正躺在床板上,望白镐的方向瞅了瞅。
“已经睡了么。”
突然,对方猛得转过身,对着二两大笑:“哈哈,看吧,我就知道你还没睡,我就知道你会偷偷转过身来看我。看吧看吧,嘿嘿。”
二两闭上眼睛,但对方得意忘形的样子依旧出现在脑海中。
他勾了勾嘴角。
“无聊。”
那夜月色薄凉,霜雪无言,小平峰很安静,青山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