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沈长青在榆川一中见到沈书瑀后，他又按着沈书瑀高考档案上的地址信息找到了陆明谦家里。
沈书瑀不在家， 开门的是陆明谦。看到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有些惊讶，但礼貌使然，还是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明谦觉得两人有些眼熟。
沈长青拦了拦身后欲要抢答的沈烨，谦和有礼地说：“你好，请问沈书瑀是住在这里吗？”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陆明谦手握紧了门把，警惕地打量起门外的两人。
他们都穿着同款的西装，并肩而立，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后面的那位中年男人身材健硕，肩宽窄腰， 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将他衬得格外精神。他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笔挺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内里的白色衬衫。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眼神坚定而锐利，仿佛洞察一切。他的头发虽已有几缕银白，但整体依旧乌黑浓密，整齐地梳在脑后。
而较为年老的男士则显得更为沉稳和儒雅。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装，上面密布着细密的暗纹，显得既低调又不失品味。他的领带是淡雅的灰色，与西装相得益彰。
从他的脸上能看到岁月的痕迹，却更显魅力。他的头发或许是染黑过，和中年男人的看起来差不多。
陆明谦很快发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沈栀禾的交代，陆明谦对沈书瑀的身世可谓是过度的保护。按理来说，不应该会有不认识的人上门才对，而且对方还能准确地叫出沈书瑀的名字。
他眼中的警惕和敌意表现得太明显，这让沈烨感到十分不悦，又碍于父亲在场，他没敢将自已的不满表现出来。
“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陆明谦并没有直说沈书瑀在不在家，先打探了他们的来意。
沈长青谦恭地递上自已的名片，温和有力：“是这样的，我们看到贵公子的志愿填报的是江北大学，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情况。”
陆明谦看看名片上的公司名称，又看看沈长青，强忍下心中没由来的恐慌：“你是沈长青？”
陆明谦的脸色很白，沈长青更加坚定了要调查沈书瑀的想法。他点了点头，并对沈烨使了个眼色，沈烨领会后便退了下去。
“你、你先进来吧，阿瑀他现在不在家。”陆明谦最终还是选择了对沈长青敞开大门。
沈长青颔首致谢后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窄窄的玄关，地上铺着一块磨损但仍然干净的防滑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草药香，沈长青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屋子来。
玄关处放着一个立式衣架 上面挂着一件看起来有些旧却干净的外套。穿过玄关，可以看到一个半开放的小厨房，里面的设备少却简单，收拾得很整齐干净。
客厅的家具都是简单实用的款式，没有繁杂高贵的装饰。沙发上折了
一床被子，茶几上摆放着几本书和一些教学资料，一切都很整洁。
“您先坐。”沈长青在沙发上坐下，这才有了多余的时间来打量这个屋子的主人。
陆明谦的脸上有些许的红润，但沈长青还是看出了他病态的苍白。他脸颊微微凹陷，眼角的皱纹在明亮的客厅中衬得格外深刻。
沈长青注意到他眼中淡淡的忧郁和疲惫。
“沈先生今年贵庚？”沈长青双腿交叠，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明谦倒了一杯热水，杯子还没没递给沈长青又收回了手，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42了。”他拘谨地握着手站在一旁。
“很年轻啊，”沈长青看了他半晌，忽然说道，“沈书瑀是你的孩子？”
陆明谦点头：“对，是我的孩子。”想到那个一脸冷漠的孩子，陆明谦心生勇气，抬起头来和沈长青直面对视。
四目相对，似是无声的硝烟四起。
沈长青先笑了，问：“孩子的母亲呢？”
陆明谦脸色不变，应：“去世了。”
沈长青也不知是信没信，手指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孩子的母亲也姓沈？”
此时，虚掩着的门被推开，沈书瑀手里提着两服中药站在玄关外，看到客厅里站着的陆明谦，面色一沉，语气也十分严肃：“陆老师，不是让你没事别乱逛吗？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回来再办？”他说着拿了衣架上的外套，走过来。
沙发是背对着门口的，沈书瑀走近了才发现上面坐着一个人，而且是不久前在学校里面见到的人。
他三两下把外套披到陆明谦身上，像是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让你躺床上休息你怎么还净找事儿干！”
陆明谦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房间里躺着！”沈书瑀语气很严肃，手上已经有了动作，不过他也没用力，只是给了一个让陆明谦转身的力。
陆明谦脚步顿着，他抬头，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已高了的少年，平淡的语气里隐含着一丝惋惜：“你先到厨房里去煎中药吧，我跟这位先生聊一聊。”
沈书瑀本不想答应，但看到陆明谦的眼睛，他知道自已今天是劝不了他了，只得妥协，把沙发上的被子收拾起来，让陆明谦靠着坐。
全程没看沈长青一眼。
“陆老师？”沈书瑀在厨房里动作生疏地煎药，陆明谦和沈长青在客厅里开始了谈判。
“孩子的母亲 ，是我的女儿沈栀禾吧？”
厨房里的沈书瑀听不到客厅里两人的聊天，沈书瑀也不关心他们的话题。
只是中药煎到一半，陆明谦叫了沈书瑀，他擦干净手出去。
客厅里的气氛很沉重，沈书瑀注意到陆明谦低着头，心情好像有些低落。
一向冷漠的他再次感受到了心痛。
“阿瑀，”陆明谦抬头，一向精明和毫无波澜的眼眸里盛放着一种情绪，一种沈书瑀后来才知道的名为沉痛的情绪。他开口，声音仿佛在颤抖：“对不起！”
“我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沈园长是你的亲生母亲。”
沈书瑀说不上当时自已心里什么滋味，高兴吗？好像没有；难过吗？好像也没有。
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最疼你，爱你沈园长，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沈书瑀不语。
她是他的妈妈，可为什么别人欺负他没有父母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站出来承认过呢？
“他们都是你妈妈的亲人，”沈书瑀机械地转头，看向沙发上身穿名贵西装的男人。
哦，是今天在学校里见到的人啊。
陆明谦问沈书瑀要不要跟他们回去，沈书瑀没有立刻回答，沈长青答应给他一天时间考虑，留下自已在榆川市的住址后就离开了 。
陆明谦担心沈书瑀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想开导他，可他想尽毕生所学也说不出一句劝导的话来。
自已一点一点地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舍得轻易拱手让人？
沈书瑀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熬中药，下楼买饭，看着他躺下休息后才关上门出去。
手机里是沈烨发过来的信息，沈书瑀支着腿坐在他们常坐的那块青石板上，电话提示音一遍又一遍地提示他“该用户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今晚的夜里繁星点点，如同少年指尖忽明忽暗的烟。
沈书瑀到底还是去见了沈长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