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有人欢喜有人愁。
经过廷推,温体仁终于被张蔷选为礼部尚书,纵观崇祯一朝,这位在首辅任上待的时间最长,总是有些手腕的,与另外两个张蔷毫无印象的名字相比,她觉得还是选温体比较靠谱。
钱谦益被起复为礼部右侍郎,张蔷想要利用钱家,总得给些好处,政治就是妥协和利益交换的产物嘛。
吕图南在张蔷的授意下,开始在《明报》上为预算制度的制定造势,倡导“量入而出”,提倡“小到一人一家,大到一府一县,甚至一个国家,都要有预算的意识。”
商学院的徐光启,及时跟上,发文教导人们,如何做预算。
一时间,中央各部,一面做年终总终,一面做明年的预算,据小道消息说,户部郭尚书已经发话,明年想要从户部拿到钱,就要先提交全年的预算,经核算、审计合格后,户部才会拨款。
一时间,商学院的培训班里挤满了郎中、员外郎、主事之类的五六品官员,不来不行啊,明年整个部门的上下同事,都得靠他们吃饭,责任重大。
然后,新上任的礼部尚书温体仁,体察上意,在《明报》上发了一篇文章,提倡开平元年的会试,增加术算题的比例,从原来的一道题目,增加到两到三道题目。
这篇文章,一下子冲上了热搜榜第一名,盖过了沸沸扬扬的预算风潮。
开平元年,正值三年一度的会试,时间在二月初,所以年前的京城,已经汇集了大批举子,他们读的是圣贤书,做的是八股文,何时钻研过术算?
一石激起千层浪,登载温体仁文章的报纸,被炒到了五两银子一份的高价,许多举子买不到报纸,纷纷抄写回去仔细研读。
有人想知道明年会出什么样的术算题?有人想揣摩尚书大人的好恶,因为明年的春闱,温尚书有可能担任主考!还有人,纯粹就是希望学习尚书大人的八股文。
更有一些举子,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强烈反对增加术算题的比例,理由很简单:太过仓促。
这天下午,是张蔷例行的微服私访时间,她一般十天出宫一次,乔装易服,深入民间查探实情。
她对明朝的理解,许多还是来自上一世读的历史书,当她身处这个时代的时候,始终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每次微服私访,都让她感受到真实的大明。
再对比前世书上读到的大明,让她有一种站在历史高度,俯瞰众生的感觉。
她倡导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自已必须要身体力行,每旬要深入民间,做一次社会调查。
她常去的地方,是城里各地的茶馆,这是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流通的地方。
今日,法安大师向她报告:有一帮江南来的举子,定下了三江茶楼的二层大厅,说是以文会友,畅论天下大势,广邀各省举子中有才名之人参会。
张蔷听了,决定下午就去三江茶楼,听听这些年轻人都在关注些什么问题。
姜姑姑已经能熟练地为她画男子妆:擦上深色的粉底,遮掩一下雪白的肤色;加粗眉毛,整张脸显得更粗狂一些;还用粉底遮掩了一下耳环痕。
换上高领的夹棉中衣,外罩一袭浅蓝色的士子服,四周镶有黑色的宽边,系一条镶翠玉的黑色腰带,黑色的儒巾,黑色的千层底棉鞋,唯衣襟边通透的绿色玉佩,也腰带上的翠玉相呼应。
这一打扮,大明的秉国太后,瞬间变成了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法容也换上士子服,扮成她的同窗,只有这样才能一同进去,如果她扮作长随,就只能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候,不能去二楼。
法安带着隐卫,暗中随行,一行人出皇城,骑马来到三江茶楼。
法安还为她们弄到了两张请帖,三江茶楼的伙计一看,一面高唱着:“北直隶举子张裕老爷到,二楼雅位有请!北直隶举子水溶老爷到,二楼雅位有请!”
二楼的上下楼梯口,各站着一位读书人,笑意盈盈地正在迎客。
张蔷二人上前,先递上帖子,再互相拱手做自我介绍。
张蔷:“北直隶大兴县,张裕!”
法容:“北直隶宛平县,水溶!”
对方接过帖子,热情地回应道:“南直隶、松江府华亭县,夏允彝……”
张蔷一听,搞清英雄夏允彝啊!忍不住抬眼打量对方,只见对方三十来岁,眉眼清正,一派儒雅,让人完全想不到,他拿刀砍起“我大清”来,是什么样子。
“久仰久仰!”张蔷真诚地说道,确实是久仰,她前世就听到这位的故事。
又有客人到,夏允彝无法与二人深聊,忙延手请二人上楼。
二楼的楼梯口,站着一位二十来岁,神采飞扬的青年举子,远远地就拱手道:“欢迎欢迎,在下陈子龙!”
嗬嗬,张蔷确认她穿越的是真实的明朝,又一位抗清英雄!张蔷激动得,差点就要代表前世的键盘侠,送上她的膝盖。
一想到自已是秉国太后,立即挺直腰身,朝年轻人拱手道:“久仰!”
陈子龙笑得露出作颗牙,指着二楼大厅里道:“今儿江南复社,以茶会友,请随意就坐。”
说完,又仰着笑脸,迎接下一位客人去了,一点也不知道他错过了一场泼天的富贵。
二楼大厅里已经坐了二十几人,上首三位年轻的举子,见张蔷二人进来,只遥遥地拱了拱手表示欢迎。
张蔷和法容选了两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桌子上摆着一个圆形的九格攒盒,每个小格子里,装着核桃瓜子和果脯之类的茶点,张蔷见一个盒子里,居然装着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
她在京城没见过这种糖果,显然是从江南带来的。她拿起来一颗,见里面包着的,只是一块切小的红糖,吓她一跳,她还以为遇上老乡了呢。
隔壁桌一位三十来岁的举子,见张蔷对那糖块好奇,移过来为她们解释道:“二位小友没见过吧?”
张蔷还没答话呢,只听他低声嘀咕道:“格老子的,某也未见过。”
耶,还是位巴蜀人士,张蔷听得好笑,拱手问道:“大兴张裕,敢问足下是……”
那人豪迈地拱手,操着一口蹩脚的南京官话道:“不才四川吕大器!”
格老子,果然是位四川人。
吕大器指着那几颗花花绿绿的糖果道:“听说这是南京秦淮河上,最时新的糕点,今儿的主人拿出来待客,足见诚意了。”
张蔷点点头,毫不客气是揣了一颗到袖子里,她指着大厅里,坐在首位,正被众举子簇拥在中间的几位年轻人,问吕大器:“吕兄可知,那几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