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
“清袅,刚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大家我是远处镇子里逃婚出来的呀?”
林清袅不假思索的答道:“因为假。”
“......”
林清袅翻了个身贴近了些苏迢迢:“我都知道是假的,村里这些老登能听不出来?”
“你......你,你......”苏迢迢瞠目结舌,一阵结巴,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定格。
林清袅两手交叠趴在手背上,温柔的笑道“你什么啊?”
“你既然认为我说假话为什么从来不问我?”
“我问了啊,之前找你不总问嘛,是你不说诶。”
“可是,我说了我从镇子里逃婚来的啊?”
林清袅摇摇头:“漏洞太多了,就最简单一点,金子上的花纹精致的过分。而且从镇子里逃婚来的,就因为怕你爹打你,是不至于躲成这样的,你都快把自已搞死了,没我你真的死了你知道嘛。”
“这个我知道......小袅是我的大恩人嘛”苏迢迢抱着林清袅像小狗一样把脸蛋蹭她的颈窝。
“哈哈哈哈,痒死了,少在这撒娇卖俏!说不定名字都是骗我的,苏三起解,我还叫窦尔敦呢。”
苏迢迢撇撇嘴,委屈巴巴的说:“清袅,你虽然没有蓝脸,但我真叫苏三。只不过不是大名,但家里人真的都这么叫我……那那那,你觉得我在骗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呢?”
“嗯......刚开始觉得你可能是坏人,要么就是贵族家的小姐。坏人的话,我给你的食物量很小,你也吃不饱,而且全村我家离破庙最近。也就是说,要么我不让你出破庙,要么你出了我第一个知道,随时解决你是很轻松的。”
“啊??”
“啧,这不是没嘛,再说有点警惕性是人之常情好嘛。再后来呢,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坏人哪有这么蠢。”
“......啊??”
“我觉得你就是富贵人家脑子不好使的小姐,我就想着,那你爹娘来找你的时候,我救了你,肯定得给我点谢礼,你们富贵人家洒出来的汤都够我这种家庭喝几年了。”
“林清袅,你原来是这么坏的人啊......”
“坏?我坏?刚还管我叫救命恩人跟我贴贴,我没真把你绑回家给我弟已经很仁慈了好吗??”
“这倒是。额......说起来,你家里怎么说?”
林清袅把脸转了过来,看了看苏迢迢,“小苏三,一会我就想带你回趟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迢迢突然觉得有些脸上发烫,吃了人家几天的饭,偷偷摸摸的现在被人发现了才去道谢,怎么想都很吊诡。苏迢迢在这边浑身不自在,琢磨着一会到林家怎么说,旁边的林清袅却是一言不发。于是苏迢迢开始没话找话:“你家里人知道这事之后,怎么说的呀?”
“......没怎么说。”
“这么多天给我送的吃的是你做的不?”
“......嗯,从我自已的饭里匀的。”
“呜呜呜,小袅你真好,我的救命恩人。”
“......”
“天黑了小袅,你说路上会不会有大马猴啊?”
“……”
你说马猴既不是马也不是猴为啥叫马猴呢?”
“......其实你紧张的话可以不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袅你说蛇跟蛇怎么干仗呢,互相咬吗?”
“......”
“你说砒霜过期了还有毒吗?”
“......”
“你说扁担长的不是扁的为什么叫扁担不叫长担呢?”
“……”
就这么废了一路话到了林家,苏迢迢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林清袅闷闷不乐了。
二人脚刚迈进家门,迎面飞来一个炕笤帚砸在林清袅头上。她弟弟林清枭大踏步过来上下晃动着手指,把劈头盖脸的骂声一股脑砸向林清袅。不仅如此,也丝毫不尊重在一旁“罚站”的苏迢迢。
二人就这么站着被林家这个胖弟弟骂了一通狗血淋头。林清枭持续输出着他那“女娃主意这么正,这么大的事不告诉家里,还给林家浪费粮食并在全村面前丢人现眼”的观点,苏迢迢想着头一次到救命恩人家里登门拜访,还是空手来,绝不能失礼,绝不能动手揍,也不能张口骂这个胖小子,绝不能。谢天谢地,在苏迢迢隐忍到临界点的时候,林父出来制止了他那滔天汹涌的怒骂。
“你就是苏三吧,我是林清袅的父亲,我儿骄纵无礼,莫怪,莫怪。来屋里坐。”
林父讲话很慢,佝偻着背把苏迢迢引入坐。林母也走了出来,打过招呼后,苏迢迢瞥了一眼林家,突然能理解林清袅说自已家穷是什么概念了。
林家这座简陋的房子不比山上那个破庙强太多,没有什么颜色,内部陈设非常少,每个角落都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清冷和单调。好像永远被笼罩在阴郁的氛围中。
林父比较温和的给苏迢迢沏了一杯粗茶,林母则全程强颜欢笑压制怒火。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林清袅。更让苏迢迢恼火的是,这一家人似乎对林清袅被弟弟骂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说老实话,这让苏迢迢很恼火,非常恼火,特别的,恼火。
“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是抱歉,我是被家里逼婚,不从就被打,一时间崩溃就逃了出来,想等几天家里人怒气消了就回去。苏三从未没想唐突打扰各位,清袅也是看我饿昏了在村口捡到的我,施舍了我一点吃的而已,我接下来也不会再过多打扰的,还望各位见谅。”
林母别别扭扭的,似是对着苏迢迢去发泄对林清袅的愤恨,“你说说她,啥事儿都不跟家里说,自已瞒着,想让谁都不知道呗,现在可倒好,这事儿闹得,全村都知道了!多荒唐啊!”
“……您别生气了,我马上就离开,不再给林家添麻烦,这事儿很快就会过去了。其实清袅没有做错什么,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一直对我多有照顾,您二老真是生了一个勤快善良又聪明漂亮的女儿呢!”
林父林母还未来得及回话,林清枭抢道:“聪明漂亮个屁,赔钱货。”
林父轻轻喝了林清枭一声道:“确实接下来不能继续这样了,我们南环村小,芝麻大的事都能掀起不小的波澜。”
林母附和道:“就是,再说了,说是给我儿子买的媳妇,你突然走了,我们不更下不来台?”
一直没吭声的林清袅突然挺直了腰板严肃道:“那还怎么?不让她回家吗?”
林母撇撇手:“哎,不是这个意思,你说你是逃婚出来的,也就是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家里人也操持婚事了说明也想让你嫁人,你现在名义上已经是我家的媳妇了,就干脆跟我们家清枭吧。”
林清枭又开始上下打量起了苏迢迢,略带嫌弃地说:“脸还行,有点太瘦了,不好生养。”
林父又低低喝了一声林清枭。
苏迢迢心里一股厌烦油然而生,她实在没忍住自已的情绪,语气略带攻击性地对林母说:“我的婚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转而更带攻击性的对林清枭说:“你脸不咋地,倒是挺胖,你好生养,就是不好当人。”
一旁的林清袅似是不想再让苏迢迢在自已家受这无妄之罪,拉起苏迢迢的手就要走,苏迢迢反手握住林清袅的手,轻拍她的手臂安慰她,默默传递着自已不能失礼,不能给林清袅丢人的意思,林清袅默契的接收到了苏迢迢的一起,反握住了她的手又缓缓坐回来。
同时,那边林父摁住了张嘴要开口的林母,生怕这老婆子又说出什么拱火的话。紧接着又问了问苏迢迢家的情况和接下来的打算。两边几个来回之后,可算是勉强把让苏迢迢给林清枭当媳妇的事压下来了。
月明,星稀。几颗寒星眨巴着眼。
苏迢迢和林清袅坐在院子里看着星星。
“你弟弟很讨厌。”苏迢迢直言不讳道。
“确实。”林清袅继续看着天心不在焉的答道。
苏迢迢关心道:“你还痛不痛?”
“嗯?什么?”
苏迢迢指了指头。林清袅轻轻一笑“这算啥。”
“你从要回家开始一直到回了家,都讲话好少。”
林清袅把目光移到苏迢迢身上,又垂下了眼睛。
苏迢迢问道:“你不喜欢在家的时候?”
林清袅看着地面好一会才说:“不知道,说不好。”又好一会接着说:“父亲其实是很开明的人,只是他年纪很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你看我这样的人,家这么穷,父亲也要花钱给我起个文雅的好名字,连我弟弟林清枭的名字,也是根据我的名字起的呢。”“母亲就是最标准的南环村庄稼人,生弟弟的时候他们俩年纪已经有点大了,在我和我弟弟中间,他们也有过几个孩子,都没养活,所以对这孩子格外的宠溺,于是他就成了现在这个性格,吃喝嫖赌倒没有,纯是惯的好吃懒做嚣张的不行。”
苏迢迢深深的看着林清袅。
“我和弟弟关系从小就不太好,小时候他欺负我,父亲还能管得动他,现在父亲老了。小时候他欺负我,江雪哥还能帮我出头,现在他不在了。”
“江雪......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村长的儿子韩江雪?读书很好的那个?”
“嗯。”
“他......怎么不在了?”
“他离开南环村去了龙云谷。”
......苏迢迢默默叹了口气,呼,谢天谢地,看林清袅的反应,苏迢迢还以为韩江雪死了。
等会儿,什么?龙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