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迢迢这几天睡得特别沉,又总是做噩梦,醒来整个人倒是还算解乏,但是心情会很烦。这会她又做噩梦刚醒,拧着眉头揉了揉脖子渐渐清醒,定睛一看四周,猛然清醒过来。
大家全部陷入到昏睡状态,只有自已醒了过来。伙伴们昏迷不醒,无论她怎么摇怎么拍,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她想找人帮忙,却发现整个客栈,已空无一人。
林清袅在自家的桃林间穿着粗布衣服休息,一会不仅要摘晚桃,还有很多栗子要捡。她刚要起身继续干活,只听见高雪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林姑娘。”
林清袅大惊,转头一看,高雪雪风流绰约,娉婷袅娜,一身鹅黄长裙衬得她面色红润、神采奕奕。林清袅只觉得为她高兴,却并反应不过来有什么不对,竟是也高兴的回应她。
“雪雪,过来坐,吃个桃子吧。”
高雪雪并没有客气,坐下来小口小口咂着澄黄的桃子。“你种的桃子可真甜呀。你种了多久的桃子了?”
林清袅晶莹的眼睛里添了一丝露珠似的光芒,“你喜欢就太好了。种桃子的话,很多很多年了,我从小就帮家里干活嘛,最开心的就是看见别人觉得我种的桃子好吃了!”
高雪雪看着她一歪头,“可你就想这么种一辈子桃子吗?你喜欢韩江雪,你也不敢说,还不是因为人家文武双全,你就是个种桃子的。”
林清袅低头不语。
“我话说的太直了,唉,我不应该刺痛你。”
林清袅缓缓摇头。
桃林站在微风里,叶子轻轻摇曳着,树上的桃子不言不语,就这样听着二人讲话。
“林姑娘,你我都是苦命人。你也知道我这一生的经历。我从小就想摆脱贫穷的家庭,想读书,却因女性身份进不了学堂。自小务农认识草药很多而想学医,却被逼着嫁人不让我学医。我喜欢学堂里的青梅竹马,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办法,我爱的他娶了别人。本来他妻子病逝,还未出嫁的我想趁此机会嫁给他,但失败了,我嫁人嫁了个没有爱情的人,之后三妻四妾,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也可想而知。”
高雪雪叹了口气,周围的安静的落根针都能听见。在安静中,高雪雪的声音显得格外幽怨,“家里没钱了,我听见我丈夫说要把我卖了,吓得我跑回娘家,在炕头上哭了一晚上,天亮的时候,我听见我娘和我爹说,反正都是卖钱,让人家卖还不如自已家来卖。 ”说到这里高雪雪呜呜的哭了起来。
林清袅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偌大的桃林里,只有一旁高雪雪呜咽的哭声,风摩擦树叶的声音,林子里小鸟小虫细微的声音,都不见了。安静的奇怪,而只有呜咽的哭声。但林清袅此刻共情着高雪雪的苦难经历,一时间悲从心中来,也无暇顾及那奇怪的安静。
她眼里晶莹的露珠也化作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了下来。“我懂。真的,雪雪,我懂的。”
高雪雪凑的很近,拍了拍林清袅的肩膀,语气悲痛的说道:“林姑娘,你自已也知道吧,你不是块朽木,你也能读书,你也能学医,你也能把和韩大哥的感情经营的很好,可是呢?”
林清袅委屈的哭着,“可是我不行,我要照顾弟弟,我要帮家里种地,我没钱读书,我家里不让我去学医,我配不上韩大哥,我也只能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什么都能做好,我什么都能学,可是我不能去,我只能种地.......”
“你也羡慕村里其他的女孩,你也羡慕苏迢迢,你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滋味儿只有你自已知道。村里人家姑娘嫁妆是一百二十抬清单,你呢?啥也没有。人家苏迢迢是大将军中山王之女,身份显赫,出身高贵,你呢,一个种桃子的村妇。你天天跟她一起腻在一起,当她是朋友,她看得起过你吗?”
林清袅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高雪雪摸着她的头,“好妹妹,你我都是苦命人啊......妹妹,姐姐实在不忍心看你如此,姐姐也是受过这些苦的人,姐姐帮你一把吧。”
林清袅抬起埋在双膝间哭花的脸,迷茫的看着高雪雪。
高雪雪凑的更近,直盯着林清袅的双眼说道:“姐姐给你一个显赫的官家身份,让你从此摆脱那个家徒四壁的家。”
“我父母......”
“你父母从此便不再是他们。”
“什......么......”
高雪雪微笑着,“你是官家的贵族小姐,满腹经纶。你看,你换下粗布衣服,多漂亮呀。”
林清袅只觉得懵懵懂懂,她伸出双手,只见粗糙的双手变成水葱似的指头,三寸精致的指甲,被水仙花染的精致无比。她发现自已手上戴了镯子华贵精美。
高雪雪在林清袅身后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就是那话本子里说的‘金厢折丝五凤首饰’、‘金折丝桃花管’‘金厢玉累丝佛塔首饰’‘金累丝灯笼耳环’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林清袅二人已经身处一个华贵的房间之中,在镜子里,林清袅看见自已不知何时褪去了粗布衣裳,而已是一身鸿衣羽裳,华冠丽服,妆容精致华贵,两侧仆人毕恭毕敬。
高雪雪轻柔的牵起林清袅的手,一下就带她走到了墨雅的海边,韩江雪在海边吹着海风,忻长玉立的人在暖暖的海风里,整个人风度翩翩。
林清袅猛的摇头表示不想过去。高雪雪却推了她一把,林清袅回头却发觉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回过头来,只见韩江雪轻笑着,“清袅,你来了。”韩江雪温柔的牵起了她的手, “和我一起生活,怎么样?”
“我......我......你家......”林清袅惶恐的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你家怎么了,你是官家的贵族小姐,身世显赫,我高攀你才是呢。跟我一起生活,我们一起读书,逍遥快活。”
林清袅低头看了看自已华贵的裙子首饰,反手握紧了韩江雪的手,她抬头仰望着韩江雪,清秀的脸庞近在咫尺,她能感受到他高挺的鼻梁呼出来的气息,她忽然很想哭。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的苦涩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她看着眼前俊朗的心上人,突然觉得很假。她苦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江雪哥,我还是喜欢你书生气更重一些的样子。”
韩江雪疑惑的看着她。
她压下想哭的感觉,喉头苦的发梗,“江雪哥,你看,我一身的名贵首饰,但是我突然就想起我小时候有个长命锁,是我出生时候我娘怕我夭折给我的,咱俩小时候,你还见过,你记得吗?后来我家穷,我娘就给当了。”她哽咽着继续说:“说实话,江雪哥,这一身的名贵首饰,我特喜欢,可我最喜欢的,是小时候那个长命锁。我记得我小时候我娘总晃荡那个锁,那个锁上有铃铛,那个丁零当啷的声音一响,我觉得特有意思,我就不哭了,我不哭了,我娘就笑了。”
她抹了抹泪,“可是后来,无论遇到多难过的事,我都不哭,无论我怎么不哭,我娘都没再笑过。江雪哥你说,我要是再有那个长命锁,晃荡着铃铛,我娘会不会就能再笑了。”
她再也压抑不住泪水,一把熊抱住韩江雪,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扯着脖子嚎啕大哭。
哭累了,她抬头,韩江雪已经不见了。高雪雪坐在她身边等着她哭完,见她平静下来,看着远方的桃林平静的问道,“要再表白一次吗,换个地方?唉,我以为你很喜欢墨雅的。”
林清袅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是喜欢,特喜欢。”
“那擦擦眼泪,再来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