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尖叫而来是小孩子的哭声,闻声看去,外面一个脏兮兮乞丐被马车辗了脚,马车驶过并无半点停留,乞丐在原地哭嚎着自已血淋淋的断脚。
怖人的场景吓坏了孩子。大人忙捂着孩子的眼睛连忙跑开。
所有人都连忙跑开。
苏迢迢跑出来看到这副场景时,大概理解为什么马车会做出这样的事了。因为那乞丐脏兮兮的和街边的垃圾融为一体,马车为了躲避街另一边的行人,不得已靠向乞丐那边驶,踩了那个看起来和垃圾堆完全一样的可怜乞丐。臭烘烘的垃圾,臭烘烘的乞丐。血似乎也是臭烘烘的,断肢稀烂的碎块黏在这些臭烘烘上,又臭又腥。
苏迢迢看见着实被恶心的感觉冲上头顶,她刚想移开视线想冷静一下,然后过去看看,只见那男人已经冲过去背起了乞丐,紧接着林清袅也冲了出来,她顿了顿脚步,回头说:“苏三,别怕,回墨雅等我。”
苏迢迢顿时愧疚的无地自容,摇了摇头勉强让自已镇定下来,二人冲上前跟上了那男人的脚步,那男人一袭黑蓝色的外氅,雪白的直缀,虽无半点华丽,但衣冠齐楚,头发指甲干净整洁,想必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如今毫不犹豫的任由脏污染在自已身上,苏迢迢觉得,可能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的十恶不赦。
打三人冲进医馆,这郎中就一直没什么好词,嫌这脏臭的乞丐,脏了医馆的设施,扰了其他的病人。然而还是医者仁心,一边嫌着,一边手上麻利的救治着。
这男人从自已怀里又掏了掏,掏出几个可怜的铜板付给郎中的学徒:“这些可不可以先垫着,余下的我明日再送来。”郎中忙着治病没空理他,点了点头示意学徒收下,随后赶他们去一旁,专心的忙活手里的救治。
三人坐在医馆院子里的台阶上。须臾,林清袅起身悄悄去付了剩下的钱。
台阶上,苏迢迢坐下整个人还是懵懵的,那男人脱了外氅正在用手帕擦衣服上面的脏污。
林清袅看着那男人,他此刻嫌弃那脏污的神情可以说是溢于言表,说句实话,这副神情哪怕再帅也是有点子贱的。可刚刚第一个毫不犹豫抱起乞丐的那份坚定,却也是他。
那男人感觉到苏迢迢一直懵懵的看自已,说道:“好了,没事了。......吓到了吧,回回神儿。”干净的声音低沉而清亮。
苏迢迢摇摇头:“谢谢你,我没事......不是!等会!你不有钱吗,刚才怎么不还我!”
那男人好看的脸一下从温润皱成了窝瓜。“你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温柔!啊呀那重要吗?那,那是我刚才给人看手相的报酬,一共没几个子,本想着晚上用来吃点好吃的来着。”
苏迢迢小手一伸,掌心向上:“还钱。”
那男人看着他,看了一会突然贴的近了近:“你住墨雅。我明天,来找你。明天还,好不好。”
苏迢迢在美貌面前差点又要咧开嘴,但她控制住了。“你不来咋整。”
“我会来,相信我。”
苏迢迢觉得这个语气虽然令人很信任,但是她已经被这人骗过一次了,不敢再相信他。“你叫什么名字呀,你住哪?”
“杨若然。打算住墨雅的,呐,现在钱给郎中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住哪。”
“你看手相的钱......也是骗来的吧,骗子。”
“欸......姑娘可不能这样说在下,在下好委屈。你不找我看看怎么知道我不会看呢。”
“有道理,那你给我看看。”
杨若然捧起苏迢迢的手,她的手很小,手指很细,只够在杨若然掌心的大小,他在这只小手的手心里像模像样的比划了几下,指甲轻触掌心的痒感抓的苏迢迢心直痒痒。
“你不是独生女,还未生育。你父亲的哥哥一定是个男的,你家中南方向一定有窗,你外婆一定已经结婚......”
“对对对都对!我了个去你真会呀!”
“那是。”杨若然大手一伸,掌心向上“给钱。”
苏迢迢还真把白天卖糖葫芦的那点零钱全给杨若然了。
林清袅走了回来,看见二人这幅画面一时间无奈致极:“公子,你放过她吧......唉,咱们走吧,剩下的交给郎中。”
杨若然见两个姑娘聚齐后,站了起来,重重的对二人行了一礼:“二位姑娘大义。”
苏迢迢和林清袅赶忙回礼。这一来一往,苏迢迢突然不好意思再要那钱了,况且对她来说本就是小钱。只是她第一次被这样骗,觉得很恼火,所以一直穷追不舍。
“唉,算了,本姑娘不跟你计较了,你,欠我的就这样吧,糖葫芦就当我和小袅请你吃的。”苏迢迢豪迈的说。
“哎哎哎,这怎么行,姑娘,你如此大度让若然更是佩服,但欠你的就必须还。我知道姑娘怕在下走掉,这样吧,姑娘帮在下付今晚的房钱,在下也住墨雅,明天就还清欠姑娘的帐。”
“为什么非得是明天?”林清袅问道。
杨若然笑着摇了摇头“不可说。”
林清袅刚想怼两句,只听苏迢迢说:“哎!好主意,走,你跟我住隔壁!”说罢拽着杨若然就往墨雅走。
林清袅整个人在风中凌乱。
杨若然在后面笑得很贱。
到了墨雅,苏迢迢大手一挥,拍给店小二一颗金豆,说要帮杨若然付房钱。
店小二迷茫的看着臭烘烘的三个人。
怎么刚才吵的鸡飞狗跳,飞奔出去一趟回来臭成这样浑身是血,要债的还帮欠债的付钱了?!
林清袅看穿了店小二的内心活动,她叹了口气,心想:“这很复杂啊小二哥,复杂的不是事情的发展,是这二位的脑回路啊!”
杨若然看见林清袅拍出来的金豆,剑眉一皱,拿了过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迢迢,苏迢迢一下子觉得杨若然,严肃了起来。
杨若然不动声色的牵过苏迢迢的手,把金豆放在她手心里,贴在她耳边说:“收起来,我想了想,我欠的债,还是我自已来还吧。”他呼出的气在苏迢迢耳边弄的她痒痒的。说罢杨若然并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好好看了一眼苏迢迢,很神秘的笑了。他转而去和店小二耳语了什么,店小二惊愕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三人下榻在墨雅。
林清袅细细组织着语言,想着如何说才能温柔的让苏迢迢意识到她近乎愚蠢的天真,虽不谙世事但赤诚可爱,一翻身只见苏迢迢已经睡熟。
是啊,赶路,逛街,吵架,救人,要债,这一天太累了。
林清袅把苏迢迢的被子掖了掖,轻轻摸了摸苏迢迢的头发,吹灭了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