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依愣了愣，感受到他身上热气扑来，暖烘烘的，额角还挂着汗。
见她醒过来，夏成浪扶她起身：“走，去医院。”
安依头重脚轻，把书包递给夏成浪。
“你学魔怔了？”
“最近都忙着复习，你……夏老师现在是不是有时间……检查我的作业……”
她晕晕乎乎讲了一长串，口齿不清，反应了半晌，夏成浪才明白她的意思。
心就像被人攥着拧了一下，钝痛，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安依吓得一个激灵，有气无力地扑腾：“你……我能走，你放我下来。”
“别闹。”他下颌线紧绷，喉结滚了滚，耐着性子解释：“不想难受就别乱动，桥上出事故了，不好打车。”
听到这句，安依再晕乎也反应过来，夏成浪是跑回来的。
想到这儿，她的情况，的确配合才是上策。
安依抱歉地看着他：“谢谢。”
“对我，永远不要讲这两个字。”夏成浪一面讲，一面往街上跑。
她愣了愣，迎面有冷风扑来，经过某家音响店的几秒，耳边淌过一段似曾相识的曲调。
接着歌词响起：Love is pain.
安依浑身一僵，不觉抓紧了夏成浪的衣襟。
“有点晃，”夏成浪喘着粗气，抱得更紧了：“很快，再坚持一下。”
“嗯。”她随口应，脑子里全是丁宛说的那句话——
真爱降临的时候，能不能播《Falling U》的前奏。
以至于到医院见到医生，她才从讷讷的状态恢复。
看着护士给安依输上液后，夏成浪才累瘫在椅子上。
安依打了好几瓶吊瓶。
混沌着半梦半醒，感觉有人摸了她几次额头，醒来时身边又不见人。
最后一瓶快要见底，等取了针出去，将近十一点，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只见夏成浪一个人占了两张座位，正躺上面休息，大半条腿抻在淡绿色的地面。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轻轻走过去。
他一动也不动，大概是睡着了，眉心却还微蹙。
安依知道他今天跑了两趟，太累，一时百感交集。
便没叫他，坐在旁边椅子上等。
也没多久，有个担架从走廊经过，夏成浪就醒了。
闻声睁眼，他被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晃到，坐起来缓了缓，才看见她：“输完了？”
安依点点头：“嗯。”
刚想说谢谢，又想起他的话，便大着胆子问：“吃完饭再回去吧？”
夏成浪站起来，看了她一眼，安依赶紧补充：“你吃过了？”
他抓抓头发，答：“没呢，你请客？”
安依点头如捣蒜：“当然，想吃什么？”
“看你，我都行。”说完，夏成浪往外面走。
正合她意。
她赶紧跟上，提议：“米粉行吗？我知道有家通宵营业的店。”
“不远，走路过去十分钟左右。”
“嗯。”夏成浪点点头，示意她带路。
夜深，风却小了，有树叶打着旋儿落到他们身上，飘到地面。
夏成浪懒懒地踢着落叶，气氛很安宁。
安依主动问：“你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顿了一下，夏成浪不以为意地笑：“没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你是通讯录第一个。”
“这样。”安依喃喃道，没想到姓安有天还能救自已一命。
又说：“后来你其实可以……回去的。”
“没什么意思。”夏成浪蓦然扭过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没等安依问，他继续说：“那天……那个女生是苏佳韵？”
“那天？”
“国庆节前，药店。”
“噢……”安依反应过来：“应该是她，怎么了？”
“没什么，记得离她远点。”说这句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没动，语气变得严肃。
又说：“叫齐黎也别太上心。”
安依抿抿唇，睫毛敛住眸子：“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夏成浪顿了顿：“总之你别跟着蹚浑水。”
安依默默地点点头。
看到米粉店招牌时，还差二十多分钟过零点。
她忐忑地往旁边看，接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这家蛋糕店，她记得有次想吃，方青阳半夜出门还买到过。
还以为一直是营业到很晚。
“你想吃蛋糕？”见她杵着不动，夏成浪也看过去。
“没有……随便看看。”安依回过神，赶紧否认，过了马路往店里走。
吃饭的时候，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考试，夏凌的电话就打过来。
安依听着，大致是夏凌给夏成浪打了钱，让他买新羽绒服，夏成浪说没必要，后面又聊了会儿奶奶的情况，整个沟通没超过五分钟。
店里没几个人，大家沉默着吃饭，夏成浪挂完电话，便只听得到门口锅炉运作的声响。
安依没讲话，又吃了几口放下筷子。
等夏成浪吃完，他们起身出去结账。
背后，墙上老旧的挂钟响了十二下。
他们穿过面汤蒸腾起的大团白雾，也穿过时间的缝隙。
一高一低的身影再次浮现时，少年已年满十八。
外面天气还是冷的，从店里出来后这种对比特别强烈。
安依搓搓手，蜷进袖子里。
她穿了件驼灰色呢子大衣，这件衣服的两个口袋只是装饰，揣不进去。
“你这口袋是摆设？”夏成浪注意到她的动作。
“嗯。”安依捏着手指回答。
不禁想，男生肯定理解不了。
果不其然，夏成浪说：“以后别买这种衣服。”
她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接着看见夏成浪把拉链一拉，抻着口袋沿说：“借你揣一会儿。”
“你不冷吗？穿这么少……”安依跟他假客气，越说越小声。
“看你穿得跟个粽子一样，也没多暖。”夏成浪淡淡地呛她。
安依咬咬唇，不接话，把手蹭进去，指间慢慢被温暖包裹，接着传到掌心，像颗融化的糖。
“走这边，桥上风大。”夏成浪抬抬下巴。
“好。”安依亦步亦趋跟着他过马路。
这条路回去要绕远，真好。她想。
人行道两旁种满了悬铃木，寒潮呼啸而过，留下一树枯枝败叶，衰败又萧条。
安依却想起《暮光之城》里，福克斯小镇上阴郁潮湿的秋天，贝拉对爱德华钟情的一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