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一圈,安依才反应过来是行政楼后面的桂花树林。
九月末梢,花已经开在枝头,看不清,但闻得到桂花馥郁的芬芳,整个人也慢慢放松下来。
她在一棵离他有段距离的树下站定,开口问:“到底什么事?”
“这儿没人,你可以放心说了。”
夏成浪刚刚一直没动,听完这句才迈着步子向她走过来。
他轻呵一笑:“你觉得我是带你过来谈心的?”
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地安依都能听见自已的心脏正扑通扑通地跳。
夏成浪比她高不少,平常只是觉得高大,此刻光线太暗,竟让她升起一丝恐惧,脚下不自觉地向后退。
但他的步子更快,几下就站到她面前,抬手胳膊抵在后面的树干上。
安依继续后退,书包撞在树上,再传导到背部,告诉她已经无路可躲。
她仰起头想把人看清,后脑勺恰好抵到夏成浪手臂上。
气氛太诡异,她又默不作声把头低回来。
而这时夏成浪慢慢俯下身——
她下意识抬起眸子,终于,她看清楚了他的脸。
依旧是容艳骨清,剑眉星目。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地让她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我他妈是来找你算账的。”他语气发狠,呼吸有点沉重。
气息喷薄在她脸上,没有想象中的烟味,而是淡淡的薄荷味道。
安依一动也不敢动,紧紧攥着书包带,脑子一阵急速运转。
“什……什么账?”最后她战战兢兢地冒出一句。
夏成浪忽然笑了,却听不出情绪:“敢做还不敢当吗?我的好妹妹。”
“我做什么了?”
“造我的谣很有意思?”
“造……谣?”这两个字对安依来说太陌生了:“你……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夏成浪挑眉,拿手机出来翻了几下,随即把屏幕转向她。
安依狐疑地暼了他一眼,才凑近看。
屏幕上的截图大概是铭华学生建的小群之类的,人数三百往上。
围绕夏成浪的消息聊了上百条,起因是有人爆料:
按时磕糖:一手消息!夏成浪跟冷翘在一起了!
小猫煎饼摊:真的假的?
笑容不为我:我朋友说他妹亲口说的!当时人就坐她隔壁桌,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
安依猛然想起那天在奶茶店,她说到夏成浪时,邻桌的确有几个女生看过来。
没想到竟然都是铭华的学生。
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当时怎么就没想起,转校生身份和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有多让某些女生充满遥想。
虽然之后她又把问题抛了出去,可这不恰恰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秘密说一半留一半,不强烈地否认,也不确信地承认,才最吸引人。
似乎说她造谣,也不算太冤枉。
安依张了张嘴巴,想不到该怎么解释。
“哑巴了?”夏成浪直起背,把手机揣进口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你是哪点看我不爽?”
“还是收了冷翘什么好处?”
夏成浪尽量控制语气,只觉得这辈子没哪天像今天这么窝囊过。
他并不全信群里的八卦,但安依的反应太过明显。
她不是个会演戏的人,不是她做的,不可能这样无动于衷。
没错,他的确想把她瞒地严严实实,可真正知道她这么随便把他推出去时,心里依旧特别不是滋味。
他就没有一点点吸引她的地方?
外在不行连内在也不行?
第一次被女生挫伤自尊心,这感觉实在不好受,他没法让自已完全冷静。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了好几分钟。
忽然一阵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哪个班的同学?”
是学校晚上巡逻的保安大爷。
安依只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要把夏成浪推开,可他却反手牵住她——
抬脚往光亮的地方跑。
后来她再回想,记忆里涌起的是晚风,心跳,洇汗的手心。
还有全然的信任,不顾一切地狂奔。
“对……对不起。”安依跑地大气都快喘不上。
想着解释不清楚就直接道歉吧。
“我不是……故意……的。”趁这时候她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想喊他跑慢点。
“你是有意的。”
又过了十几秒,夏成浪终于停下来,甩开手,定定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安依。
“我……”安依捂着胸口弯腰大喘:“谁叫丁宛她俩开玩笑……说什么……,你又不是我……”
在下一个字蹦出来之前,她猛地刹住了。
连呼吸都断了一秒,安依抬头看夏成浪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下去:“你可是我哥,所以我才随口编了一句,谁知道让别人听见了……”
“你很怕被人讲……骨科?”过了半晌,夏成浪才意味深长地问。
“难道你想被讲吗?”安依敛了眸,缓过劲儿,心虚地拿手机出来看。
见他不回答,兀自走开:“不跟你说了,待会儿药房要关门了。”
“你不舒服?”夏成浪忙抬脚跟上。
他根本生不起来她的气,更多是气自已。
“我妈要去旅游,让我帮忙买些常备药回去。”安依晃晃手机。
国庆期间是方青阳饭店最忙的时候之一,安白薇则打算趁这会儿带设计工作室的员工出去团建。
他们出去地有些晚了,骑车跑了两条街才找到家正准备拉闸的药房。
店里的白炽灯亮地晃眼,安依把消息调出来拿给穿白大褂的药师,夏成浪路上给夏凌回了个电话,还在店外讲,隐约能听见说话声。
她正百无聊赖地打量货架上码放的药品,身后传来脚步声,听着不像是夏成浪。
回过头看,目之所至是个穿着相当花哨的年轻人,嘴角叼着烟。
人高高瘦瘦,发梢挑染成红色,还打着好几个耳钉,不知道是学生还是“社会人士”。
他不耐烦地敲了几下柜台,冲里面叫嚣:“妈的!人呢!”
安依不由得悄悄往旁边挪了几步。
药师从货架后转身,同样没好气地说:“喊什么喊,先来后到不懂吗?”
这人的视线蓦地转到安依身上,一双促狭的眼睛直在她脸上和胸前打转,笑地流里流气。
安依顿时汗毛直竖,提着口气,忍着强烈的不适转身要走开。
“安依。”夏成浪忽然喊她。
闻声,她偏过脸,而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
锋芒毕露,刀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