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罡风吹散了表面的破布,那一柄耀眼的银枪再一次闪闪发光。
“轰!”
那是雷鸣,枪头处盘踞的狰狞龙头活了过来,向天地发出惊雷的轰鸣。
白雪过枪,枪破六陵!
“刷”
没有人想到朔九风会如此果断的出手,更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在镖局窝了三年的老镖头会浑身散发出尸山血海的气息。
张斌狼狈后退半步,随后长刀出鞘,半米的刀身和笔直的刀柄,击打在裹雪的龙枪上。
大漠陌刀。
青龙吐珠,陌刀无双。
张斌刀光游周身六尺,使的是锦衣卫不传的“域律刀法”。此绝学将陌刀长、急、狠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以伤换伤,只攻不防。
那陌刀在天地间闪展腾挪,灵巧无物。朔九风气场立刻被压到了下风,一是他已年迈,实力大不如前;二是自已弟子家人都在眼前,压力巨大;三则愤怒冲昏了理智,转瞬间竟毫无招架之力。
张斌面露不忍再次出声道“放弃吧,九风叔,我不想对你出手。”
“还让我从三年前一样苟且偷生吗?”怒吼,惊了人的心智。
晃神间,朔九风一力“横扫千军”,逼退了张斌的刀光。
风雪之中,朔九风周身冒出缕缕白烟。
“不如让我这把老骨头,再年轻一回。”朔九风神情近妖,寒光一抖。
雪舞银枪。
朔九风少年痴枪,从七岁练枪到如今六十七岁。
肾俞、命门、志室…
他用了六十年活在枪上,一柄雪银枪,杀尽天下不平事。朔雪枪法,四十年前名彻塞北。
直到李将军身死消息传来那天,他与枪大醉一场,这一柄枪从此藏了三年。
他无法同昔日好友一般马革裹尸,没法血筑河山,没法去见李将军的神魄。
因为他有不得不活下去的原因,耻辱活下去守护的秘密。
但是今天,这一腔迟了三年的热血,将再次点燃…
肾俞、命门、志室…
来,舞个痛快,战个痛快!
这一柄长枪,如龙!
气机暴涨之下,死死将青龙压制在险境之中。
张斌在心中苦笑。
他也是那一批耻辱活下来中的一员,他的苦衷又有谁能知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想追随他而去呀…
张斌心中三分惭愧,七分悲哀,磨刀愈况愈下,本学的便是杀伐无双的功法。
此时一来不忍动手伤人,二来回忆往昔,气息凄凉,反观朔九风,血液早已沸腾,心存死志必一往无前,又天逢大雪,那银枪如龙入云一般,把朔雪枪法舞到了极致。
大雪飘零之处,朔九风尽占天时地利人和,把张斌死死压制,凛冽的枪意划破飞鱼袍。不多时,张斌已伤痕累累…
一介镖师,竟能将四使之一的青龙逼到如此境地?
雪舞报冤,探井灵动,飞雪雁回,凌空后挑…银枪在畅快的嘶鸣。
“哼!青龙大人,我来助你。”
孟昱初看的正痴,听得徐永昌大吼一声,回头看时,对方早已一刀向他砍来,眼见那刀光愈来愈近。
“铿!”
又是一柄雪也似的银枪,原来朔朝歌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
“来的好!”朔朝歌一声怒吼,枪声一震,徐永昌绣春刀几乎脱手,那朔朝歌向后循声飞也似的回马枪杀来。
这回马枪是杨家枪绝招之一,不过此刻朔朝歌满腔怒火,却犯了耍枪的大忌。这回马枪威力巨大,要是敌人乘胜追击还毫无防备之时,一枪制敌,便是反败为胜的绝学,一旦未命中敌人,一击脱力便再难收枪,枪出七寸便暴露了破绽。
那徐永昌是锦衣卫百户长,眼光毒辣,此刻抓住机会哪肯收手,抽刀一挑,便牢牢把握住银枪七寸滑步飞身贴近。
原来这耍枪如斗蛇,使枪者要控住枪柄七寸,把握距离方可攻可守,这也是枪为百兵之首的原因。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间。
如今朔朝歌失了七寸,被徐永昌贴身,眼见命丧于此。
一柄三寸七星剑飞速相救,径直拍在徐永昌脸前。
徐永昌一击不成又被逼退,心中甚恼。原来孟昱初此刻也反应过来,提剑共战徐永昌。
鹤延鹏眼中闪着精光,只在一旁拔刀欲上,却不相助。
孟昱初,朔朝歌心中含怒,哪还顾得戒备鹤延鹏,什么绝学狠招,纷纷往徐永昌身上使。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打架斗殴不在少数,默契非常,此刻更是心有灵犀。
徐永昌立刻血流如注,慌忙招架之下,纵有天大本事也使不出来,急得破口大骂“鹤胖子,你还在等什么?”
鹤延鹏在外围观望一阵,还是不准备出手,此刻被点名,大声喊道:“徐大人放心,我来为你压阵!一个也不会放跑。”
岂料这一叫惊了孟昱初,朔朝歌二人,孟昱初以为贺延鹏背后偷袭,经验尚浅之下便想回升防守,恰在这时,朔朝歌一枪刺出,无力回防。
徐永昌一咬牙,任由那银枪刺入左肩,随着骨裂之声传出,徐永昌痛苦一声大叫,便玩命般向孟昱初一刀斩去。
朔朝歌看的真切,没想到这徐永昌竟有舍弃左臂的魄力,显然是不甘被消耗致死,要舍命破局了。
奈何无法立刻收枪,眼睁睁就要见孟昱初命丧刀下,急着张口便要开骂…
那时,一方倩影入怀。
孟昱初木讷的回身,还来不及感受怀中那一存柔软的温柔,便看见徐永昌面目狰狞的屠刀下,雪花与雪花交融绽放,生命流逝,血色四溅。
他看见朔雪菲凝固的笑颜…
血液逆流直冲大脑,仿佛一切都凝固了,孟昱初瞪圆了双眼。
“菲菲!”
…
京都-除夕夜
结彩的红灯笼点亮着一众商贩的吆喝打鼓声喝彩声结彩的红灯笼点亮着一众商贩的吆喝,打鼓声,喝彩声,鞭炮齐鸣…
世人的笑脸在温暖的黄光下熠熠生辉,洋溢着欢天喜地的气氛。
此时,一辆华贵的马车“空空空”的驶来,工匠精雕细琢的车窗后,一只纤细的玉手挽起了淡紫的绸缎,露出了一双惊恋世界的眼睛。
“哥哥,你快看。那还有异域人在舞蛇呢。”
马车内,少女一袭胭脂粉的罗纱裙,激动的拍着坐垫,娃娃般精致的脸上有些许激动的红晕,一看便是涉世未深的大家“闺女”。
“好啦,好啦。”吉文州在一旁宠溺的看向少女,“在外面就这么激动,到宫里见了娘娘还不全忘了礼数?”
“哎呀,我都四五年没怎么出过家门了嘛?”少女撒娇道:“等见了娘娘,我肯定会收敛的嘛,我保证。对了,三哥家里会里的事务都是你打理的,你见过娘娘吗?她好看吗?一共有几位娘娘啊?她们…”少女如同刚被放出笼子的金丝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好啦,文菁,安静些吧,别把妆都弄花了。”吉文州无奈道:“以我们黑羽商会现在的势力,你要结识的娘娘只有三位,一位是安贵妃,她是渭南安氏的人,哥哥任御林军风字营统领,一位是姜贵妃,虽出身不算高贵,但近日深得陛下欢心,另一位特殊的是南宫娘娘,虽与陛下不和久矣,还身处冷宫,但毕竟是南宫崔胤那位大人的妹妹,本想着红袍近些年以不问朝事,弄世臣钱公公一人独大,但最近又有消息…”
吉文州正滔滔不绝的说着,忽然惊觉这个爱热闹的的妹妹竟一直没有打断自已,不由定神看去,发现吉文菁正十分安静的倾听。
心中疑惑,便干脆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政治物务。”
“不,不。”吉文菁笑笑,有些怀念神情,“没事啦,哥哥,只是觉得你越来越像父亲了。”
吉文州的眼中顿时失了色彩,默不作声。
吉文菁继续道:“我们兄妹四人中只有你最像父亲。黑羽商会虽越做越大,但大哥,二哥先后死于意外。两年前,父亲把商会所有事务托付给了你后,也便没了踪迹,说是隐居了,但半点消息都没留给我们。虽然父亲从未关心过我,但我时常还是会想到他…”
她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又说:“以往每次读书抽查,虽然只有我不需要那么辛苦背书,但父亲每次都会给你们礼物,我却只有一个梳妆镜,那年你还记得吗?我偷偷帮二哥作弊被老师发现,我被关了小黑屋,二哥被那么粗的竹条抽了两十多下,哈哈…对了,你上次说会去找父亲的消息,还是没有音讯吗?”
吉文州扭过头去,无法与妹妹天真的目光对视,他有些失神,轻轻道:“没有呢,一点,都没有呢。”
“哦,这样啊。”吉文菁叹息。
“小妹,你,想父亲和大哥二哥吗? ”吉文州的声音怪怪的。
“当然会想啊,不过,也没什么用一切都回不来了,还好,还有三哥你陪我,三哥,你可比父亲好多了,经常带我出来玩,爱死三哥了哦,哈哈…”吉文菁烂漫的笑。
吉文州看向窗外,“对呀,还有我,陪你…”
他的眼中,那团黑火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