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啊。”阿律毛刚不由自主的长叹出一股刺骨的寒气。
“唉,退吧,失去了城墙,已经不利于外围防守了。”大祭司也长叹一口气。
“退?退去哪?”张宸睿缓缓开口。
“我们,已经无处可退了。”
他一步步向城外走去。
“北胡的子民啊,我们世世代代生存于这片土地,而有一刻,你们难道会生出被人同猪羊般赶出这片土地的想法吗?”
他朝守城的土军怒吼,四周鸦雀无声。
“可汗的血液,是否还流淌在你们引以为傲的血统之中?!”
“退?一步不退!”
“有胆量的做只孤傲的胡狼向敌人亮出你们的獠牙!想跑的,现在就滚!”
…
在士军的眼中,他骄傲地如同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是啊,这才是我们的可汗啊…
…
“这,就是天命啊。”
张宸睿王府的高楼之上,严欣慵懒的倚靠在栏杆上,火红的枫叶在盛满清酒的酒皿中打转。
她依视着士兵们眼中渐渐坚定的死志,一条条天命清晰可见。
不过是,天命罢了。
业火焚身,不过是为了,照亮这片浑浊的大陆。
…
“放箭!”
…
“冲锋”
…
如潮的唐军涌入,北胡的士兵用血肉填补着破碎的城墙。
刀光与血液狂飙,胡语与汉语交杂。
滚石的轰然落地,肢体的四处横飞,锅锅已沸的热油浇在云梯上正攻城的士兵身上,后一个人顶着前人的尸体而上…
惨叫声是唯一共同的语言。
战争的凄惨无比清晰的直接映入每个人的眼球,远处的张昱在一侧狂呕不止,感受胃中翻涌的胃酸,他忽然明了李广涵想让他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他缓慢而坚定的转头,强迫自已看完这场人间炼狱般的厮杀。
张昱再一次见到李广涵时,他头上包着纱布,但总体看上去并无大碍。
“被滚石擦到了。”李广涵注意到张昱的目光。“只杀了百十人。”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老了。”
“前线战况如何?”
张昱沉声答到:“胡人抵抗的很激烈,两方死伤都很严重,他们用水浇灌在城墙上,天寒地冻,所幸有先前崩塌的城墙作为基点…”
“一轮冲锋下来,双方死亡人数在1000左右,预计还要有4轮冲锋。”
“也就是,八天吗?”李广涵叹了一口气,“我大概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算了,都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要和他见上一面。”李广涵轻叹。
…
天渐黑,大祭司独立走在凄清的街道上。
很难想象,不久之前这里还是热闹的庆典。
她的背后忽然多了一个人。
“神相,叔叔?”她猜测道。
李冬奇站在她的背后,他不知怎样表达自已的情感。
“不要,忘记将军定下的规则。”
半晌,他挤出这句话。
<绝顶不得介入战争>
不然的话,我真得不知道怎么对你出手…
“让我放弃北胡这片家园吗?”她抬头,眼中一片黑暗,但能感受到风挽过面颊。
“我可能,做不到呢。”
李冬奇握紧了拳头。
…
当大祭司再次走入张宸睿的王府,已有人在这等她了。
张宸睿、叶赫那拉、以及,阿律毛刚。
“唐军送来了劝降书。”见大祭司到来,阿律毛刚开口。“本来我们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这次的信件有点特殊。”
他深呼了一口气。“狼王说他愿意撤军,并保证十年内不起兵戈,条件只有一个。”
见无人说话,他继续道:“他到请北胡大皇子,张宸睿,出城一叙。”
张宸睿挑眉,“他还,真看得起我啊。”
大祭司没有开口。
阿律毛刚接着道:“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对你来说,是没有了。
张宸睿在心中冷笑,狼王的调回令一定就在这二天内到,到时候,大唐只有撤军。
当然,无论他现在说什么,自已这个傻弟弟都不会信就是了。
“用自已一个人换北胡十年的和平,大哥一定很开心吧。”阿律茅刚开口。
“五弟,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先不说狼王能不能相信?你还真是…”叶赫那拉再也忍不住的开口。
“我去。”张宸睿的开口惊住了一群人。
“这么伟大的事情,当然只有我去做。”张宸睿笑了 “就明天一早吧,七个时辰以后。”
“大、哥…”叶赫那拉难以置信。
七个时辰而已,不要让他等久了。
…
七个时辰而已,我等得起。
李广涵缓缓摘去头上的纱布,久违的。“张昱,你会焚香吗?”
他朝张昱一笑。
…
张宸睿最后一遍看过自已的宫殿。
“来人,替我浴衣。”
…
五个时辰。
李广涵脱去了甲胄,闭目养神。
…
张宸睿放松四肢,她的目光落在一件陈旧却依旧火红的裙子上。
…
三个时辰。
张宸睿走出了硕大的院子里,阿律毛刚和叶赫那拉的目光逐渐惊悚。
她一身火红的折叠裙,施了红妆,面若春桃。
她笑得狂傲而不减风骨,像是在鄙夷世人的无知。
“你,是,…大、哥…女的?!”
阿律毛刚像是活在梦里。
叶赫那拉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张宸睿一脸轻松,她很想放肆的笑一笑。
“替我备车!”她对叶赫那拉说道。
…
两个时辰。
…
“鸣隆隆…”马车上,叶赫那拉与张宸睿相对而坐。
“大,大哥?”叶赫那拉试探得开口。
“呵,不用改了,大哥听得比较舒服。”
张宸睿伸了个懒腰。“母亲生我的时候,北胡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而偏偏,我是个女孩。”
“那时,父亲几乎就认定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了,于是就隐瞒了我的性别,把我当可汗培养,结果,呵,我七岁时,你们一个个迫不及待的降生了。”
“…”
“那拉,我真的很羡慕你啊。”张宸睿真情流露。“身为一个女子,无拘无束的去做你喜欢的事,有鲜衣怒马的青春,而我,却始终披着这身皮囊。”
“五弟期望做一个男人,厌恶女子的身份,他所厌恶的东西,偏偏是我最渴求的。”
“我六岁那年,一帮人逼着我,告诉我去坐可汗那个位置,现在看来,真讽刺啊。”
“那拉,如果有可能,我真不希望你卷入这场纷争,所以我才会让陈怡润暗中送你出城,可惜…,算了,这也许,就是天命吧。”
“…”
她们聊了很多,她们有很多话题,多到谈不完的话题,但最终空气还是沉默了…
…
一个时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