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很漫长,也很奇怪。
既没有月光倒映,也没星星点缀,岩台市与京州市之间,似乎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袖清风拂过柳曼曼那张晶莹剔透的脸颊,肉嘟嘟的就跟新生儿一样,呼呼大睡起来,樱桃小嘴在冒着小泡泡。
祁同伟换好一身黑色束身衣,问谭月影要来一把警用伸缩棍和催泪喷射器,临走前,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柳曼曼。
多亏了她,祁同伟猜到四处逃窜的独眼陈势必会回到孤鹰岭。
那间喜气洋洋的农家乐并没有因为柳曼曼的离开而颓废,反而因为祁同伟的流量一跃成为旅游的打卡点。
“祁叔叔,你这是要回去吗?”
柳曼曼醒了,深V的白色的吊带裙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性感。
“回去了你也不跟我说一声,万一我起床尿尿见不着你人,我会怕的哟!”
一句玩笑话,便让祁同伟破了防。
“对不起,曼曼!你说你的睡眠质量差,我不忍心吵醒你!”
这位二嫂与上一世的不一样,她骨子里的柔情,就像银河洒下的星光一样熠熠生辉。
聪明的女人从不会拖累自个丈夫,她明白祁同伟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政绩和立功表现。
独眼陈就是行走的一等功。
柳曼曼很聪明,在她说出独眼陈就是死鬼前夫的大哥之后,就料定祁同伟会再次上孤鹰岭。
“我问月影姐讨了一把小手枪,就放在你的抽屉里。”
柳曼曼的一席话,无不震撼到祁同伟,可她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并鼓起圆鼓鼓的腮帮子,这让祁同伟愈发不舍。
“好啦,祁叔叔,我故意醒来,不是为了让你当雕像看的,而是告诉你一句话。”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已!”
祁同伟很听二嫂的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五四手枪和十二枚子弹。
寻思着谭月影和二嫂究竟是啥关系,自已去问打死都不借,二嫂一问就借了。
夜黑风高,京州忽然刮起阵阵冷风,随着一股冷空气南下,汉东省提前进入冬天的气候。
孤鹰岭。
还是原来那家熟悉的农家乐,凌晨四点就听见“乒乒乓乓”的整菜声。
有人从梦中醒来,喷嚏一直打个不停,像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似的。
小时候性子很野,贪玩成性,有一次放牛一不小心让牛的尖角给戳瞎了一只眼睛,脾气也从那一刻开始变得十分凶残。
独眼陈。
自幼学习咏春拳,京州市唯一一家咏春武馆,独眼陈是老师傅的关门弟子。
在柳曼曼的记忆中,独眼陈从小身强体壮,脑子聪明伶俐。
与病殃殃的老二形成鲜明的对比,赤手空拳便能打死一头成年的公牛,一秒便可捏碎一颗苹果。
由于祁同伟这号人物的政治影响,独眼陈在国内的生意链算是彻底的断了。
如今汉东警力正在严查各路关隘,水路也行不通。
东躲西藏的他,只好回到老家暂避锋芒,让他没想到的是,孤鹰岭已经成了旅游景点。
这一切全都拜祁同伟所赐。
一大清早被刀子剁砧板的声音给吵醒,独眼陈跑到后院一个人默默练起咏春拳来。
陈记的家人对他一直不理不睬,长辈们从小就把他当成异类,但这一次管他吃喝拉撒和衣食住行。
毕竟他回来一趟,二话不说直接撂下一千万元给家人们开销。
住在山里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甚至可以为了钱巴不得独眼陈继续住下去不走了。
殊不知,他们收留的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已给炸得颗粒无存的地步。
嘶嘶嘶~
独眼陈光着膀子秀了一组快拳,看似坚固的木人桩不到一分钟就被打成了重度残疾。
“既然来都来了,何必鬼鬼祟祟躲着不见?”
独眼陈察觉到异样,回过头来斜视一眼,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
祁同伟认为独眼陈是多此一举,他费尽心机除去方元和邱胜,这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陈岩石是老公安,他凭借敏锐的洞察力判断出这一起连环杀人案绝对是独眼陈的杰作。
陈岩石深知只要控制住独眼陈,还能从他嘴里再挖出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所有的嫌疑都指向独眼陈,刑事立案程序已经启动。
白应波和林局长在接受组织审查时,变本加厉地把所有的脏水都往他一人的身上泼。
1993年,我国的公安机关都没有普及天网系统,在没有大数据库的帮助下,公安民警缉拿犯罪嫌疑人是相当的困难。
祁同伟想不通,独眼陈刻意暴露自已,究竟意欲何为?
带着满是不解,祁同伟来到这间农家乐的后院。
恰巧碰到独眼陈在这练咏春打木人桩。
“我认得你,海报上写着孤鹰岭战神,号称毒贩的克星。还听说你娶了这附近的一位寡妇,真是有趣啊!”
独眼陈扭动手腕关节,发出“咔咔咔”的异响,脸上的一副尖嘴猴腮,似乎在挑衅着祁同伟的底线。
然而他失算了,祁同伟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三言两语给激怒的,上一世,当上了省委书记之后,祁同伟的心境已经强大到无坚不摧的地步。
面对头号通缉犯,祁同伟从容地摆出一个耸肩的姿势,一笑带过独眼陈的冷言冷语。
“我能娶到曼曼,还得感谢你弟弟死得早,不过你说对了一点,我祁同伟就是你的克星!”
话音刚落,祁同伟举枪瞄准毫无防备的独眼陈,然而对方却捧腹大笑起来,丝毫没把祁同伟给当一回事。
“祁同伟啊祁同伟,你不过是乡镇司法所的所长,是谁给你的权力在这滥用枪支的?”
祁同伟却不以为然,谭月影敢私自借枪,背后一定有谭必军在撑腰。
“独眼陈,你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现在说出来,我待会下手轻一点让你不那么难受。”
二人各自后退一步,四目相对,僵持了数十秒之后的祁同伟,忽然问道:
“你怎么不问问我带了多少人来?”
天有不测风云,孤鹰岭雷声万丈,轰隆隆的一道闪电劈下来。
独眼陈摇头苦笑道:
“你一个乡镇司法所不到四个人,就问能来几个啊?”
然而不等祁同伟回应,独眼陈上前一步,用手指着太阳穴,说道:
“你不是号称毒贩的克星吗?我人就在这,祁同伟你若有胆量,就往我这里开上一枪!”
砰~
这一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独眼陈的所有心理防线。
枪声炸裂,与天空中闪烁的雷电声混为一体,人们只听到打雷声,却不知有人横空开了一枪。
子弹以“螺旋弹道”的攻势光速运行,与独眼陈的太阳穴擦肩而过,瞬间击中翱翔于在天际的雁群。
“你,你,你竟敢朝着老子开枪!”
独眼陈万万没想到,祁同伟人狠话不多,枪法差到险些送他去见阎王,横空打出的一枪,倒让独眼陈的内心生出挥之不去的阴霾来。
“你以为毒贩的克星是白叫的吗?真欺负我司法所没人家对吧?”
祁同伟持枪上前一步,大吼道:
“老所长之仇,我是要报的!”
殊不知,独眼陈早有预料,提前将祁同伟的二大爷给绑了过来当人质。
独眼陈的小弟押着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从地窖里走了出来,这一幕,着实把祁同伟给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有忘记自已不堪的童年经历,从小就是在别人的白眼里长大的,吃别人的剩饭,穿别人不要的剩衣,活成了一个人人皆可打骂的窝囊废。
这个别人,正是眼前这位被囚禁多日的二大爷,是祁同伟父亲的二哥,考上大学之后,学费是靠他去张罗挨家挨户募捐得来的。
但事情永远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二大爷从中获利了不少,他装作清高,拿着募捐学费为幌子,结果肥了自已的钱包。
祁同伟所在的那条村人丁兴旺,只可惜那一年高考只有祁同伟一人上榜。
农民堆里出了个状元,这个钱自然大家都得出一份子。
“祁同伟,你有种再开一枪,把我跟你二大爷一块给毙了。”
然而,独眼陈没料到祁同伟仍然将枪口对准自已,从他那凌厉的眼神能看出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你当我不敢开枪,我却笑你失算了!眼前之人,与我何干?”
砰砰~
枪声响起,继续与雷电共进退,人们丝毫没有察觉后院的异样。
祁同伟前后三枪,都是打着擦边恫吓独眼陈,然而就算是铁人也有他破防的时候,独眼陈尿裤子的行为被祁同伟给看在眼里,笑道:
“你和孤鹰岭的那一批毒贩没啥两样,都是被枪声吓尿了,这要是传出去,你还怎么在道上混啊?”
独眼陈咬着牙,吐了一口唾沫,回道:
“祁同伟,就算你杀了我又能怎样?十五吨的货我已经转手,要是全部流入国内的话,部分年轻人算是彻底的完了!”
独眼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接着说道:
“今天就算你把我给打死打残或者深埋了也好,你们也休想从我的嘴里知道领导的任何信息!”
独眼陈做梦都没想到,自已被眼前不讲武德的三发子弹给打崩盘,打懵圈了。
他开始语无伦次,说出来的话很上头,还把领导给带进去了。
祁同伟一听还有个大人物没登场,瞬间皱起眉头来反问道:
“什么领导?这人难不成比白应波还要高的级别?”
独眼陈下意识收住泛滥成灾的话题,继而笑道:
“这一点你管不着!祁同伟,来句痛快话,你到底还要不要你二大爷的命了?”
独眼陈也许是真绑错人了,祁同伟连看都不带看二大爷一眼,眼神中没有半分犹豫,甚至这个问题不带思考,不经过大脑的运转,直言道:
“不要了!”
独眼陈一听,整个人如遭雷击一样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