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綦江城空空如也,四下里田地荒芜,李某内心着急。”李定国说道。
“普天之地,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朽有一策可破此局。”老者信心满满地说道。
“老头,你莫不是在故弄玄虚吧?”武水都盯着王阳禧,手按在刀把上。
“武水都,你干什么?快给阳禧先生道歉。”李定国厉声喝道。
武水都被李定国这么一喝,顿时没了脾气,嗫嚅着不敢开口。
“快。”李定国命令道。
“老丈,武某刚刚莽撞行事,望老丈原谅。”武水都上前低声说道。
“李某管教不严,万望阳禧先生海涵。”李定国上前施礼。
那老者摆摆手,不以为意。
“恳请阳禧先生不吝赐教。”李定国鞠躬道。
“哈哈哈,将军心诚,老朽便告知将军。”老者见李定国实是心诚,这才将法子道来。
“一是收存土地,綦江这地方,是安民军占着,那无主的土地,便由安民军收存。二是统计人口,派人往四下乡里统计人口。三是划拨土地,凡是少土或者无土的人口,不管是綦江本地的,还是逃难到綦江都划拨一定量的土地耕种。四是既然得了安民军的土地耕种,自然是要交粮的。这法子看似简单,可是一旦开始划分土地,藏匿在山区的地主,自然要回来认领自家土地,少土或无土之人也肯定会回来参加划地,这你也不用担心土地太少,无法划拨,近几年战乱死了这么多人,逃走了这么多人,闲置的土地很多,只要安民军维护好地方治安,这样子人口将会聚集起来,土地便有人耕种,世道就会慢慢恢复。”这王阳禧捻着胡须,一脸得意的望着李定国。
李定国心想这法用土地抓住了人口,看似平淡,实则奇巧,安民军不单可以在綦江应用此法,在重庆、顺庆这些新占的地方,都可以用此法来吸引人口,恢复生产。
“阳禧先生生花妙手,解了安民军之大急,李某想请阳禧先生出任綦江令,他日再立新功,必有大任,请先生万勿推辞。”
“老朽家事所累,恐暂无法赴任。”老者说道。
“李某现在就调50军士供阳禧先生差遣,家事我们可以协助,其它李某也可以等。”李定国急切道。
“感谢李将军。”
是夜,李定国便将此策说与安民军旅、营、旗军官。
“这个法子好,我们明天就干,只是这一下子封了个王应熊的儿子做綦江令,弟兄们想不开。”祁磊闷闷地说道。
“我们队伍里,有几个人熟悉綦江情况?”李定国问道。
“没有啊。”旁边一个营长说道。
“队伍里有人会种田吗?”李定国又问道。
“估计有,不过高级军官里真没有,我们打小就跟着你造反,也没有时间学这些。”祁磊一摊双手道。
李定国笑了笑,指着祁磊说:“你小子打小就不是老老实实种田的主,士农工商,你非要做贼。”众人一阵大笑。
祁磊不好意思地说:“当年我好好的放我的牛,你非哄我说有馍吃,一夜把我骗跑了上百里,我一个半大孩子,上哪里找家回去?”
李定国又说道:“那我给你吃上馍没有?吃了吧,怎么能叫骗你?”
祁磊转念一想,倒也是,真没骗我。
“队伍里有没有会断案的?”李定国又问道。
“这可真没有,我们几个,都是跟着你学了几个字,名字写清楚就不错了,哪会断什么案啊。”高龙兵道。
“问题就在这里,这三种人我们队伍里都没有。王应熊经历过万历皇帝、天启帝和崇祯帝,这个人在蜀人心中是有很高威望的,他儿子能选择我们,说明我们的做法起码在他看来,是当今各派势力中的佼佼者,他儿子能跟着我们干,更多的蜀人才会回到家园,耕种土地。有了人,我们将才有源源不断的兵源才有粮食啊。”
“大都督你真是深谋远虑啊。”高龙兵这小伙子拍马屁的功夫见长了,李定国想。
“可是,这人的忠心不敢保证啊。”祁磊还是疑虑重重。
李定国却不这么认为,王家如果不是看好你,又怎么可能主动相投呢?这样的人,忠心可比败给了自已再投降的人忠诚度高多了,仅次于顺庆府生死相随的那些人了。
“王应熊当年在崇祯朝就做到了宰相,如今他的儿子又岂能轻易臣服于谁,他这次出山,既是加入我们队伍,也是为了免除生灵涂炭。”李定国说道。
“那为何还要用他?”祁磊还是不明白,为何用这样一个不一条心的人。
“因为,我们也是要让百姓免于涂炭,我们再也不要像老万岁那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不做流寇,王阳禧的目的和我们的目的相同,志向一样,可以说是同志。”李定国这么解释,众人若有所悟。
“可我们还得时常提防他啊。”祁磊焦急道。
“不用提防他,一是王家还是极重名节的,他不会轻易叛变;二是他只管民政,不管军队,驻军还是我们的人;三是只要我们越打越好,他就会越来越忠心。”李定国对人性的思考,让这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大头兵,头脑原本就十分简单,自然不能与后世受到完整教育的人相提并论。
“我还是有些担心。”祁磊说道。
“这个忠心啊,我就给了人家一个县令,那能多忠心啊?就跟你小子一样,当初跟着我,还不是为了一顿馍吃,后来就不一样了,你替我挡过刀,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过,咱俩有了过命的交情,比什么都强。”
“所以他也跟咱们一样,要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完全忠心?”祁磊问道。
“咱们胜仗越多,他就越忠心。”
“那是当然,不过,军队才是咱们的根本,为了提高綦江人参军的积极性,提升军队的忠诚,军属土地分配的面积要大一些,这样咱们兵源就有了保障。”高龙兵说道。
“将25%的土地作为政府保留地,其它的就按照这个法子干吧,兄弟们。”李定国一拳砸在桌子上定音。
次日,5000人分成100个组,派到綦江县各乡村丈量土地,统计人口。
第三日下午,全城的1000多老弱集中到县衙门外的大黄葛树下,祁磊搬来一张大桌子,跳上桌子道:“各位父老乡亲,为保障土地有人耕种,今年冬天和明年春天大家都有粮食吃,按照安民军大都督的命令,今天,我祁磊就在这里现场给大家分配土地。”
“真的吗?”群众议论纷纷,“是真的,重庆周边早就分地了,我有个亲戚家有两个儿子当兵,一家人分了一百二十亩地呢。”一个白胡子老大爷给旁边的老头说道。“从万历爷到天启爷再到崇祯爷,都没见过这样的,直接给咱们穷棒子分田分地呢。”旁边的老头简直不敢相信。“我那亲戚让我今年早点过去给他插秧呢,你想啊八十亩水田啊,得插到什么时候啊。”
“请大家到桌子前来登记,名字、性别、籍贯、房屋在哪里,这样啊,我们才好分配土地,大家以后拿到了土地才方便耕种。”祁磊大声地说道。
“老总啊,这地白种吗?”白胡子老头问道。
“白种可不行,咱们丑话说在前,每年秋天收了庄稼,得交粮给安民军。”祁磊比划着强调。
“原来要交粮啊,也行吧,哪有白拿人家地的,交多少啊,咳咳咳。”旁边的老头边咳边说。
“不多,分上中下等田地,一亩每一年分别交30、20、10斤种的粮,不多吧,不过每年得服一个月的劳役。”祁磊笑着说道。
几个老头数了数手指头,我的天啊,竟然这么低的租子?
“老总,是真的吗?”一个大妈一脸狐疑地问。
“大妈,你没有听错,一亩地按照肥瘦,每一年分别交30、20、10斤种的粮。”安民军的士兵强调道。
“哪你帮我登记下,李陈氏,大树镇。”大妈终于大胆地说。
“好李陈氏1人,大树镇。”那登记人重复道。
“董大,湖南湘潭人,住在石角镇。”一个颤巍巍的老人喘息着说道。
“哎,你这湖南人,跑到我们四川分什么地?”旁边的几个老头一脸诧异。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在咱四川分地。”
“各位大哥,兄弟逃难到此地,适逢分地,求几位大哥允许兄弟分地。”颤微微的老人连忙求几个。
“滚滚滚,不行。”几个人对老人推推搡搡。
祁磊连忙将几个老人隔开。
“肃静肃静。”
“锵锵”旁边的士兵连忙抽出刀来,吓得几个老头连连后退。
“大都督有令,全国两京一十三省百姓,来了就是四川人,一样可以分田分地,不得排挤歧视。”
“董大,石角镇,1人。”祁磊示意登记上。
“张三文,赶水镇,8人。”旁边的老头大着胆子地说.
“大爷,你家8人,叫来给我看看?我们这里每登记一个人,就得叫这个人来一下。”登记的士兵说道。
“都出去躲兵灾去了,怎么来登记啊。”老头说道。
“哪不成,你要说你家一万人,綦江县一半儿土地都得归你家。”登记的士兵笑着说道。
“老汉我也不是胡说八道的人啊。”
“这里也没有兵灾嘛,你让他们回来登记了好好耕种不好吗?他们不回来,登记了也不会耕种,大都督要求大家必须耕种。”祁磊解释道。
“回来就被你们抓走当兵去了。”老头摇摇头说道。
“大爷,安民军全部都是自愿参加军队的,像我,跟着大都督出生入死十来年了,其它的兄弟各省的都有,没有一个是抓来的。”
“现在我去叫,只怕也来不及登记啊。”老头着急地说道。
“好大家安静一下。”祁磊抬了抬手臂,示意大家不要喧哗,“今天暂时停止登记,大家可以回家叫上全部家里人,明日开始,连续登记五天。我们安民军,从来都是自愿当兵,而且识字的、健壮的男青年当兵优先,身体不够健康的我们是不招收的,所以请大家放心让家人来登记分地。”
李定国自已没有参与綦江分地这些事情,而是沿着綦江河往上走,在河床中竟然发现了很多黑色的煤矿石和颜色从红到浅灰,有时为黑色,条痕暗红色的赤铁矿石,一行人继续往上走,在一条支流口,发现更多的煤矿石和赤铁矿石。
众人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小河继续向上搜寻,发现一处昨夜大雨后塌方后形成的堆积物,堆积物中竟然有更多的赤铁矿石,李定国带着众人冒险来到垮塌处,只见整个垮塌岩体全是赤铁矿石,众人绕着山休搜索,发现赤铁矿石埋藏超过了5平方公里,真是一个巨大的铁矿埋藏啊。
另一路则沿着另外一条沟开始搜索煤矿,綦江本是煤铁资源丰富的地区,很快发现了一处巨大的煤矿埋藏,虽然与后世的煤矿没法比较,但对当时而言,绝对是巨大的矿藏资源了。
“张三文,赶水镇,8人。”张大爷领着一家子来到了土地登记处,他一个老人,三个儿子,两个儿媳,还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一家8口,其乐融融。
“好呢,张三文,赶水镇,8人。”
“老总,这一家8口,才四十亩,能不能多分一些啊。”一人五亩差不多啦,分田的士兵说道。
“以后小儿子还要计媳妇,大儿子二儿子还要生孩子 , 一家人可吃不饱啊。”张大爷道出实情。
“想多分些地啊?”分田的士兵问道。
“当然想啊。”张大爷盯着士兵,认真说道。
“如果你家里有安民军军人,每一个军人,可以分二十亩地,你想啊,你分了田地,担心原来的地主来拿走不啊?肯定担心,谁来保证你的地不拿回去呢?只有安民军嘛,安民军卖命保护大家,当做要多分一些。”分田分地的士兵一席话,说得张大爷点头称是,这田地可是命根子,不想被抢走,就得有人保护,人家卖命保护咱,多分点肯定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这样,我让我二儿子和小儿子去你们那当兵吧。”张大爷说道。
“行,请你两个儿子,站到这个扁担旁边来。”士兵说道。
两兄弟站到扁担旁边。
“都比这个扁担高,身高符合要求。”
“拉一下这两把弓”,两兄弟将弓拿起来,用力拉,结果只有二儿子能拉开。
“好,围着这个场地跑十圈。”士兵要求道。
两兄弟围绕着场地跑了十圈。
“大爷,你家二儿子可以加入安民军,小儿子还不行,他力量还不够,再长长吧。”招兵的士兵让这小儿子就回去了。
当地百姓这才知道,原来安民军不仅不强迫人从军,招收条件还极高,俸?也极好。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回来分田地的络绎不绝,小小一个綦江县,竟然有五万余人回家分田地,三千人参加了安民军,李定国将新参加军人组建了第45旅,一部分到各乡协助恢复生产,一部分协助开展綦江矿区的接收工作。
李定国将綦江的分地做法迅速传檄各地,靳统武等抓紧开展顺庆等北部州县的基层官吏任命和分地,汪公福等抓紧开展合川、达州等州县的基层官吏任命和分地,谯山派遣民营到重庆周边州县,任命基层官吏,统计人口丈量土地,将六百多万亩无主之土分配给五万将士和近二十万无土之人,不过要交三年国粮之后,土地才属于耕种之人所有。各地将种子等无偿分配给各地流民,鼓励耕种。部队没有作战任务的,也参加屯垦,组织开展春耕。阳春三月,巴国四野尽是一派忙碌春耕的景象,把几十万人牢牢地吸附在重庆周边。人口陆续返回来,安民军整个辖区竟然有了一百五十余万百姓,百姓为了保卫手中的土地,也为了能分到更多的土地,纷纷参军,安民军迅速扩大到了十万余人。
这一日,李定国收到了靳统武送来的两个孩子,李定国让把两个孩子带上来,其中一个长得好高了,另外一个一脸稚气,两人浑身脏脏兮兮的,“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卫兵,去找点吃的来。”李定国和蔼地说道,卫兵去找一些简单的食物,“吃吧。”李定国将食物递到二人面前,两个孩子看了一眼李定国,抓起食物大嚼起来,待二人吃完了,李定国才问道:“你们两人叫什么名字?”那小的孩子回道:“萨哈纳。”那大孩子连忙捂着小孩子的嘴道:“不,不是,俺俺叫李大,他他叫李二。”李定国一听,这话里有山东口音儿啊,难不成二人从山东流浪到了四川,但是不仅口音,说话也不利索。
“你们从哪里来啊?”李定国握着小孩子的手问道。
“我、俺俩从山东来。”大孩子说道,小孩子看着大孩子不敢再说话。
“山东哪个府啊,我们好把你们送回去?”李定国问道。
“不不不,我,俺不回去。”小孩子一听要回去,急着说道。孩子的口音里既有官话的口音,又努力伪装成山东话的样子。
“你们这么小,在外面怎么生活呀,只能把你们送回去啊。”李定国故意道。
大孩子突然跪下来,“叔叔,求你把我们留下来,我们,俺们什么都能干。”哪个小的孩子也连忙跪了下来。
“我们安民军也不富裕,你们能干什么?你还没有犁头高呢。”李定国笑着对小孩子说道。
“叔叔,我我,俺们会牧马,还会射箭。”小孩连忙说道。
“叔叔,别听萨哈纳瞎说,我们会耕田。”大孩子急了。
“萨哈纳,原来你叫萨哈纳呀,不要害怕,这名字,汉人没有,你们俩是蒙古人还是满人?让叔叔猜一猜。”旁边的汪公福插嘴道。
“不是,叔叔。”
“你们是满族人吧?不过豪格大军虽然没能打下重庆,但他们也没有被击败,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忘了你们两兄弟。”
哪大孩子听见这些,双目竟然涌出泪水,嚎啕大哭起来,李定国汪公福二人一阵安慰,这两孩子才收住哭声。
“叔叔,我们说真话,别杀杀我们。”大孩子胆怯地说道。
“孩子你说,我们安民军从不乱杀人。”
大孩子擦去泪水道:“我叫费扬古泰,他叫萨哈纳,是我的弟弟,我们我们确实是满人。”
李定国汪公福二人大吃一惊,难不成是满人留下来的小间谍?“既是满人,为何留下来?”汪公福厉声问道。
“啊!”两孩子畏缩地看着汪公福。
“没事儿,说吧。”李定国倒是波澜不惊。
“是我家的马奴额必鲁伦放我们离开西征大军的。”小孩子道。
“为何,难道是有人要害你们?”
“豪格要杀我们兄弟俩。”
“你可不能骗我们喔。”
“叔叔,我们的父亲叫莽古尔泰,与当今皇上的父亲皇太极是兄弟,我父是四哥,皇太极是八弟,我父与皇太极争夺汗位,后来皇太极继承汗位,处处为难我父,甚至将他圈禁至死,我和弟弟只能作为普通宗室弟子,本来这也没有什么,这次西征,我才刚刚十五岁,弟弟还小,才8岁,被迫跟随,就为了让我俩死在战场上,岂知我兄弟命大,没死在战场上,豪格便准备在过剑门时下手杀掉我们兄弟俩,我家的马奴额必鲁伦叔叔知道后,带我俩悄悄逃了出来。这是我父亲当年使用的扳指。”汪公福接过来在手里把握,再仔细瞧着,确实名贵非凡,寻常人家绝对没有这等宝物。
“马奴呢?”
“额必鲁伦叔叔在你们搜查时,已经自杀了。”
“你们既然是满人,可会说满语。”
“满话我们兄弟都会。”说罢二人就说了一大段满话,汪公福向李定国点头。
“叔叔,留下我们吧,我们会养马,你们南人正缺马伕。”萨哈纳摇着李定国的腿,稚气地求道。李定国看他那胖嘟嘟的脸也是萌化了。
“好吧,你们留下来吧。不过你们留下来可不能告诉别人你们是满人,我看这样吧,费扬古泰大一些,就认老汪作义父,就叫汪扬古吧,萨哈纳小一些,给我做干儿子吧,就李飒,飒爽英姿的飒。你们两兄弟啊,就给我们养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