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叶浅浅抱着膝盖醒了过来。发现天色已亮,她竟在不知不觉之中靠着树干睡着了,等了张槐序整整一夜。
而最终,对方也没有来赴约。
叶浅浅看着枯萎凋零满地的樱花花瓣,诧异了一下。现在并不是樱花开放的季节,不过她也没有太过在意。事实上,她现在也没有太多的心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叶浅浅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已经晕开的淡妆,更觉得可笑至极。
那么优秀的男生,又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丑小鸭呢?果然是在戏弄她吧。
洗了脸换了身衣服,叶浅浅并没有趁时间还早补眠,因为她知道这时候睡下去,等会儿再爬起来只会更痛苦。她离开的时候,纪菲还没醒,但等她走到庭院的时候,却发现孟宇衡站在那里默默地等着她。
“眼镜,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叶浅浅尽量让自己装成若无其事,但她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非常勉强。
“我每天都起得很早。”孟宇衡平静地说着,把手中温热的咖啡递了过去。
“咦?给我的?眼镜你不喝吗?”叶浅浅一晚上没睡好,倒还真需要一罐咖啡提神。
“我已经喝了。”孟宇衡轻描淡写地说道。
“哦?眼镜你这么讲究饮食平衡的人也喝咖啡啊?”叶浅浅没深思孟宇衡言语中的漏洞,接过还温热的咖啡,拉开易拉罐拉环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香浓的咖啡滑过喉咙,很快就驱走了心头的睡意,更让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孟宇衡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说自己喝了咖啡是因为昨晚也没有睡,没有睡的原因是他到底放心不下叶浅浅,后者在树下等了多久,他就在附近默默陪了她多久,完全忘记了自己每晚九点就准时上床睡觉的习惯。
昨晚他没有上前去劝叶浅浅回宿舍,因为他知道叶浅浅固执的性格,若是他出现,她肯定会更加执拗。
谁知道,她看似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他只有静静地陪着她,看着她撞南墙,撞得泪流满面,却什么都不能说。
因为他知道,她需要的并不是安慰或者同情。
这样也挺好的。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这下,她就再也不会对张槐序假以辞色了。
叶浅浅喝着咖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孟宇衡也没有问她昨晚的事情,否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只可惜,知情识趣的只有孟宇衡一个,刚走到食堂门口,叶浅浅就看到冯广天像旋风一样朝她狂奔而来。
“女人!昨晚到底怎样?”冯广天昨晚也一夜没睡,不光是因为一直在做法事去怨气,也因为担心叶浅浅这边的事情。而更郁闷的是,整场法事之中根本就不能碰电子设备,怕破坏磁场什么的,这可把他憋坏了。
叶浅浅看着冯广天带着血丝的眼瞳,不由得心中熨帖,虽然还不知道自己和冯广天是不是有兄妹缘分,但这样的关心,也让她极为受用。只是……昨晚的事情……还真是很难说出口啊……
冯广天见叶浅浅的眼神闪躲,立刻就脑补了一连串的事情,怒不可遏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张槐序的电话,但无论怎么拨,对方都是“不在服务区内”。
叶浅浅昨晚不知道打了多少电话,对方就一直不在服务区内,她也曾想不会是自己的号码被对方拉黑了吧?但好像拉黑之后的语音提示并不是这样的来着。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再想了,昨晚的教训,也让叶浅浅再不奢望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唯有吃能解忧!
冯广天看着叶浅浅风卷残云般地扫荡吃的,也不禁觉得饿了起来。昨晚他因为各种原因吃不下饭,现在一摸肚子也才觉得饿,便立刻也抄起筷子加入拼抢中。孟宇衡则一丝不苟地细嚼慢咽,用目光鄙视对面两人的餐桌礼仪。
过了没多久,食堂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不光是一年级生,外出修学旅行的二年级生们今天也都回来上课了。叶浅浅吃过饭后,看离上课的时间还早,孟宇衡还在慢吞吞地喝汤,便拿出iPad,发现有很多人在刷屏,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话说,今天下午的古典舞课是一个很有名的学姐来教,就是二年级生哦!”
“这么厉害?在读的学生也能当老师?我们见过没?是哪个?”
“我打听过了,据说那位学姐之前一直在国外做巡回演出,今天才回来,之前没露过面。”
“哇!那么有知名度?一定是美女!”
“那当然,学姐可是明德大学公认的现任女神!而且传说家世一流,气质超赞!”
“期待下午的课!反正舞蹈课嘛!男生也不需要跳,果断围观!”
叶浅浅被说得也不禁期待了起来,正看大家八卦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知道谁说了句“正主来了!”,iPad上立刻就再也没人刷弹幕了。叶浅浅疑惑地抬起了头,正好看到一名女生微笑着踏进食堂,原本嘈杂的食堂立时安静了下来。
进来的这名女生身材高挑,穿一袭长及脚踝的白色连衣裙,勾勒出她窈窕婀娜的身姿。清晨的阳光在她的身后形成一圈金色的光晕,一时看不清她的脸。但她每走一步,都像是带有独特的韵律,带给人无与伦比的美感,有种摇曳生姿的意境,一出现就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就像是站在聚光灯下,强烈吸引着每个人的视线。
在她走进食堂后,叶浅浅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眉目如画,五官精致,一双杏目如含秋水,一头黑长直的秀发,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典美。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一举手一投足都无比优雅。
就算是同为女生,叶浅浅也不得不承认女神这个词就是为这位学姐而准备的。而且这位女神一点都不高高在上,温柔地跟食堂里的同学打招呼,笑起来的样子更好看了,叶浅浅都看到有人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偷拍了。
就在对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叶浅浅忽然间就愣住了。
因为她发现,这位学姐胸前的吊坠,居然和她的一模一样。
无论造型还是材质。
冯广天自然也看到了,立刻也震惊了,来来回回地看那位学姐和叶浅浅。
这什么世道?这吊坠难道是在大街上批发的吗?怎么还有人有一个?
又或者……这两个吊坠本就是一对的?
这个想法不只冯广天有,孟宇衡扫了一眼那位学姐和叶浅浅,出声道:“叶子,她和你长得很像。”
“啊?和我很像?”叶浅浅一时还没有领悟到孟宇衡的意思。对方可是天鹅一般的存在,她这样的丑小鸭怎么可能和她长得像啊?
孟宇衡却没有解释,毕竟每个人的气质不一样,就算是双胞胎,给人的感觉也可能天差地别。他一向擅长看穿事物的本质,这位学姐的五官拆开看,确实有许多地方和叶浅浅长得很像。他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拿起iPad提问。
“请问刚进来的这位学姐叫什么名字?”
“哈哈,又一个拜倒在学姐石榴裙下的男子。记清楚了,这位学姐叫叶深深,是不是很不错的名字啊?”
“呃……那个……我们班不是有个叫叶浅浅的吗?这名字……也太像了吧?”
“说得是啊,真是好巧哦!”
叶浅浅盯着iPad屏幕,整个人都呆愣了。
深深浅浅?她的名字,是当年绣在襁褓上的,所以孤儿院就用这个名字给她登记了。那叶深深……还有相同的暗月吊坠……记忆深处那个唤她妹妹的女声……她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
叶浅浅抬起头,低声喃喃地唤道:“姐……”
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叶深深正好回过头,朝叶浅浅嫣然一笑。
张槐序满身尘土,在山间艰难地行走着。天边一只乌鸦盘旋而来,直到看到他的身影之后,才俯冲而下,落在了他的肩头。
“主人,你怎么一夜未归?怎么还搞成这样?”那只乌鸦见左右无人,竟口吐人言,“难道是那叶浅浅弄的?可是不对啊,昨天我监视那叶浅浅出门,她在樱花树下等了一整夜呢!”
张槐序拍打身上尘土的动作一滞。那个叶浅浅,竟然在树下等了他一整夜?
眼前闪过昨天约叶浅浅的时候,对方脸上泛起的惊喜和羞意,张槐序很难得地在心中泛起些许懊悔。
他确实是知道自己外貌上的优势,也确实是故意把邀约说得那么暧昧不清。但他没想到,叶浅浅会那么认真。
不过,那又如何?
张槐序微微动摇的心又重新冷硬了起来,再怎么觉得愧疚,对方也绝对是个大妖。自古天师与妖族势不两立,他又在动摇什么呢?
想起昨日叶浅浅为了救他而使出的逆转时间的强大妖术,还有他们之间的那两个吻……张槐序也忍不住眯了眯双目。
嗯,还是个笨妖,居然连他的天师身份都没看出来,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但相比对付叶浅浅,有个突然出现的大妖反而更加需要注意。
张槐序回忆起昨晚猝不及防之下,就被轰飞到深山老林里,可见那名女子的妖力深不可测。
“主人,你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需不需要通知族里啊?”夜叉扑扇着翅膀,小心翼翼地说道。
“闭嘴。”张槐序的声音变得如冰珠一般寒冷。
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跟族里求救的。天师这个称号,他是不会让给他那个弟弟的。
对了,昨晚那女子自称是……叶浅浅的姐姐?
叶浅浅怔怔地看着叶深深的背影,一个晚上没睡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没清醒而产生的幻觉。
可是叶深深在对她这边笑了笑后,就若无其事地转回了头,所以这绝对是她凭空臆测的关系,对方压根儿就不知道她的存在。
想想也是,她们的年龄只差一岁,而叶浅浅确定在她十八年的人生之中,完全没有见过叶深深,对方肯定亦然。
所以说,这一切也都像她做的那场梦一样,都是她的臆想吧。
叶浅浅心里在想什么,孟宇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向来都是信奉以最简单快捷的手段来处理每一件事,什么感情纠葛,在他来说都是比较新鲜的事情。当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当局者迷,就像他昨晚陪叶浅浅等了一整夜,并没有打算让后者知道一样。
“很简单,弄根对方的头发,做个DNA鉴定就可以了。”
“你说得倒容易……”叶浅浅自己连普通的血液检查都不敢做,更别提DNA检查了。
“事实上做起来也很容易。”孟宇衡实事求是地说道。
叶浅浅撇了撇嘴,决定无视对方的建议。她正打算收拾餐盘去教室,就发现拿着iPad看的冯广天脸色不太好,不由得问道:“怎么了?还要再待一会儿吗?”
冯广天拿iPad出来是想顺手查一下叶深深的资料,对方毕竟是公众人物,那个和叶浅浅的一样的暗月吊坠也确实经常出现在镜头里,可一直以来都没有谁注意到。不过他脸色不好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瞥到了那帮同学的八卦闲话,已经从叶深深的身上转换到了张槐序和叶浅浅身上。而且到现在为止张槐序都还没有出现,就更是让一帮人等浮想联翩了。
当然,只需看叶浅浅略带憔悴的样子,就多少能推断出来结果如何,无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异想天开罢了。很多人仗着叶浅浅此时没在看iPad和匿名发言的便利,说的话无比刻薄,气得他直想摔了这iPad。
不过,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叶浅浅,冯广天顿时觉得心里舒坦极了。其实这女人还是喜欢他冯少爷的吧?所以才拒绝了张槐序那家伙?而姓张的今天早上都没来吃饭,可见果然是不好意思露面。
冯广天这脑洞一打开,就立刻收不住了,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连叶浅浅随意的一声问话,都自动脑补为对他的关心。
“没事,我们这就走吧。”冯广天一边说一边在iPad上飞快地打出一句话。
“难道不是张槐序表白不成反被甩,无颜露面吗?没看到今天早上他都没出现吗?”冯广天打完这句话,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把iPad锁了屏扔进书包里,得意扬扬地站起身。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地隔开冯广天和叶浅浅之间的距离。之前还以为这人是叶浅浅的兄长,对他没怎么防备,结果现在明显不可能有什么血缘关系了,自然要警惕对方的靠近。
叶浅浅没察觉到两人的心思,她其实也并不想离开,更想多观察一下那个叫叶深深的学姐。可是她现在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而且那叶深深就是明德大学的学生,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更何况下午的课就是她来教授呢。
上午的课还是例行的文化基础课,叶浅浅就算不想去面对张槐序,但也下意识地一直注意着他的座位,可是直到老师都进到教室里了,对方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这是……要逃课的节奏?
叶浅浅开始不安起来,难道昨晚对方不是不想来,而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不能来?
她拿起电话拨打张槐序的号码,听筒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话语,应该是手机没电了。
虽然现在她再表示关心会很尴尬,但叶浅浅还是翻了翻书包,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给了孟宇衡。
看着那张鬼屋探险得来的逃课免责卡,孟宇衡瞬间就领悟了叶浅浅的意思,不爽地推了推眼镜道:“这奖品是我给你用的。”
“不是还有这么多呢嘛!”叶浅浅挥了挥手里剩下的卡片,她了解孟宇衡,所以干脆从实际角度出发说服他,“而且鬼屋探险虽然最后大家分开了,但前半段他还是出力了,所以我觉得给他用一张也是应该的。”
孟宇衡知道叶浅浅是想让他上去给张槐序交逃课免责卡的意思,毕竟叶浅浅上去的话,还是太引人注目了些,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过叶浅浅手中的卡片,起身朝老师走过去。
“这位仁兄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学霸吧,据说不光是入学考试全部满分,就连鬼屋探险也是第一个出来的……咦?他在干吗?”
“我去……男神不来,为什么是学霸给请假啊?有内幕!”
“喜闻乐见啊!”
冯广天扫了一眼iPad,完全没看懂上面说的是什么,便无趣地给叶浅浅发了条微信:“逃课免责卡什么的,既然能给姓张的分一张,那理应也有我的一张!”
叶浅浅想了想,觉得她关心张槐序这一次也就算仁至义尽了,而孟宇衡和她也不会需要这些卡,便无所谓地回道:“好,好,都给少爷您留着。”因为冯广天不太可能是她兄长了,叶浅浅也对他拿出了对朋友的态度,就更加随意了。
不管是这条微信的内容还是这种逗趣的语气,都深得冯广天的喜欢,他也知道如果真的把那些卡片要到手里,到时候孟宇衡肯定会不乐意,所以立刻也用同样的语气回道:“那好,丫头你帮少爷我把卡片都收好了,别弄丢了哈!”
叶浅浅看到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挺入戏的,立刻就把自己当少爷把她当丫鬟使了。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明德大学校长的儿子,也算是个名门少爷了。叶浅浅决定以后就称呼冯广天为冯少了,让他喜欢cosplay(角色扮演)!
上午的课叶浅浅单手托着下巴,半睡半醒地勉强听完了,中午甚至连午饭都没去吃,打算直接奔回宿舍睡个午觉,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但就在她快要跑到宿舍的时候,却发现宿舍门口站了一个人。
身姿挺拔,丰神俊朗,正是张槐序。
叶浅浅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脚步,但还是一步步走了过去。难道她还能因为这家伙,而不回宿舍了?况且,她也想听听对方究竟有什么借口来解释昨晚的事情。
还有……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才约了她半夜出去。
结果越走近,叶浅浅就越惊疑不定,因为张槐序的衣服上满是尘土,看起来就像是从深山老林之中爬出来的一样。她满脸疑惑地在张槐序面前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对方。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张槐序更帅了,那下颌的线条,无可挑剔的五官,就算头发和脸颊有些脏乱,也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无法碰触的男神在凡间打滚了一圈的感觉。叶浅浅抑制住想要往外冒的粉红色泡泡,强装镇定。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周围静谧得叶浅浅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微风吹得她因为早上没心情而没束起来的长发四散飞舞,叶浅浅下意识地抬手拢住散乱的长发,心头却暗暗懊恼自己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也想在对方面前尽力表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张槐序冷着一张脸想要道歉,却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他心里知道,现在重要的是向家族汇报叶深深的存在,但他完全没考虑到如何向族中求援。而且他一向最注重的就是外表,最起码要干净整洁,但他一回到明德大学,连衣服都没换,上午的课也没想着去补请假单,第一时间就到叶浅浅的宿舍门口等着她。
结果准备了一肚子的借口,在面对叶浅浅清澈的目光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本来天师家族与妖就有生死大仇,他这是为了以后方便再次设局擒拿叶浅浅吗?
别逗了,人家女生都蠢过一次了,难道还能再上第二次当?但……想到夜叉说的,叶浅浅居然在樱花树下等了他一整夜,心中的愧疚感就一直挥之不去。
最起码……也要当面说声对不起……
张槐序的嘴动了动,声音还没等发出来,就见叶浅浅朝他自嘲地一笑。
“没关系。”她淡淡地说道。既然张槐序一直都沉默,那么不是理由难以启齿,就是这理由跟她无关。所以她还是有尊严一点,早点把这事抛开吧。
看着叶浅浅头也不回地果断离开,张槐序对连道歉都说不好的自己感到无力。身边的灵力随着他的心情而激荡,头顶上片片树叶飘散而下,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SORRY(对不起)”的字样。
张槐序站在那里端详了半晌,才稍微满意了一些。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这样应该可以传达他的心意了吧。
只是在他走后不久,一阵风骤然吹过,地上的树叶再无之前的字样,完全混乱不成形了。
因为张槐序出现又什么都没有说的突发事件,导致叶浅浅中午虽然非常困,但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十多分钟也无法入睡后,叶浅浅便一鼓作气地坐起了身,看了一眼手表,决定提前去舞蹈室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叫叶深深的学姐。
换上了轻便的舞蹈鞋,叶浅浅出了门,发现宿舍外面的树叶掉落了一地,不禁有些嘀咕:现在才是盛夏,还没到秋天呢,怎么掉叶子掉得这么厉害?
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叶浅浅点开iPad,按照上面的地图,找到了他们下午上课要去的舞蹈室。
这间舞蹈室与茶道室和围棋室隔着池水遥遥相望,舞蹈室的面积要远远大于后两者的总和,并且在舞蹈室的外面,还有一个五十多平方米的露天舞台,灯光和特效都巧妙地隐藏在了建筑的檐角和地面,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其中奥妙。叶浅浅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能想象得出来如果有人在这个舞台上表演的话,衬着下面波光粼粼的池水,和对岸鳞次栉比的古代建筑物,将会是一副多么震撼的场景。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烈日当头,午休时这边的教学区静谧一片。叶浅浅悄悄地推开舞蹈室的门,里面的冷气已经开放,最里面的更衣室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便知道应该有人提前到了。
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和激动,叶浅浅踮着脚往里面的更衣室走去。更衣室的门没有关,她站在门边,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已经换上古装的窈窕身影,正在对着镜子化妆。只看背影,叶浅浅就能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叶深深。
叶浅浅看着她画好淡妆后,又把柔顺的长发极有经验地盘了起来,也没见如何复杂的动作,就盘出了繁复华丽的云鬓,而叶深深最后把一支玉簪插在头顶上的时候,令叶浅浅不禁睁大了双目。
那是一支凤凰白玉簪,正是曾经出现在她梦境中的那一支。
而且也是之前田菁戴过的那一支!
难道这个叶深深的美貌也是变出来的?难怪看起来那么漂亮!
咦……可是不对啊,早上的时候叶深深是披散着长发,压根儿没有把凤凰白玉簪戴在头上啊。
而且……之前找不到的那支凤凰白玉簪,为什么会在叶深深头发上?
叶深深并未转过身,而是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道:“好看吗?”
“好……好看……”叶浅浅期期艾艾地说道。叶深深确实非常好看,而且化过妆换了古装的她,和穿现代服饰的她完全不一样,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简直有股侵略性的美感。只是透过镜子看,都觉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这种感觉,在叶深深转头过来,直面对方容颜之后,就更加深切了。
叶深深仿佛对叶浅浅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笑了笑便道:“你是一年级的学妹吧?这么早来上课?中午不多休息一会儿?”她的声音柔和,浑身的气势又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可亲的学姐。
“啊……我……”叶浅浅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不应该这样手足无措的,可偏偏大脑一片空白。好在她看到了叶深深身上就算是换了古装也没拿下来的暗月吊坠,便抬手把自己身上的吊坠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叶深深随手接了过来,不以为意地笑道:“哟,仿得不错嘛!”
“仿?”叶浅浅一怔,这个暗月吊坠她从小就带在身上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便听叶深深笑道:“这暗月吊坠在我的粉丝后援会中当作周边产品售卖,但还真没一个像你这条仿得这么像的。”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脖子上的那条也摘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放在手中比较着。
叶浅浅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叶深深却已经把吊坠递还给了她,嫣然一笑道:“学妹,我现在要换套衣服,不方便有外人在,能否在外面帮我把门带上呢?”
带着对方体温的吊坠一入手,叶浅浅就觉得不对,咬了咬唇,还是坚持说道:“学姐,这吊坠你给我给错了,你手上那条才是我的。”
“啊?真的啊,不好意思哈,我居然弄混了。”叶深深一挑眉,把另外一个暗月吊坠递了过去,低垂的眼帘却掩住了那双杏目之中的阴暗。
叶浅浅紧攥着属于自己的暗月吊坠浑浑噩噩地走出更衣室,随意地把吊坠戴在脖子上后,就直接找了个地方靠着墙席地而坐。
她刚刚真是逊毙了,等会儿定要找叶深深好好谈一下,把她的身世,还有吊坠并不是仿的,一定要说出来。
等着等着,叶浅浅却真的因为身体极度疲惫,直接就靠着墙抱着膝盖睡了过去,直到觉得身边吵吵嚷嚷的,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而眼前的画面,却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没睡醒。
“醒了?困的话再睡一会儿。”孟宇衡就坐在她的身边,手里拿着iPad,脸上的表情难得地有点不精神的感觉,眼睛里也有些红血丝。
因为孟宇衡从小就极为自律,叶浅浅从小时候认识他以来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疲惫的他,但显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叶浅浅眨了眨眼睛,指着根本不像在上课的舞蹈室低声问道:“这是还没上课吧?”
“已经上了一小时十五分钟了。”孟宇衡淡淡道。
“已经上课了?那怎么没叫醒我?”叶浅浅小范围地伸了伸胳膊腿,因为姿势问题身体都有点睡麻了。
“有什么关系,学姐她又不介意。”孟宇衡知道叶浅浅为什么提前来舞蹈室,自然也猜得出来她没有午睡。他见她睡得很香,又见身为老师的叶深深没什么反应,又何必把她叫起来?
叶浅浅无语地看着乱成一团的舞蹈室,叶深深此时正站在几个女生旁边,给她们演示如何甩水袖,时不时纠正她们的姿势。其他男生都很随意地拿着iPad在聊天八卦,也有两个比较有趣的男生,也弄了水袖,甩来甩去地笑闹着玩。冯广天正在她的另一侧坐着玩手机。而中午刚见过的张槐序,正在不远处靠着墙闭目养神。
这压根儿不像上课嘛!所以说,她现在继续再睡一会儿也是可以的吧?
“咦?女人,你醒了啊?”冯广天也是双眼通红,一晚上没睡好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诡异的亢奋感。
“你在高兴什么?”叶浅浅悲哀地发现就算再想睡觉,也没了睡意,索性双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些。
“喏,看看这个。”冯广天把手机递了过来,用手指拨动着屏幕上的图片。
叶浅浅低头一看,发现都是叶深深的照片,有些是舞台上的,有些是网友抓拍的生活照,每张都无比貌美,叶浅浅不由得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冯广天,这小子这么快就看上学姐了?
尽管叶浅浅没有把这话说出来,但冯广天秒懂,瞬间就奓毛了,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看她戴的暗月吊坠,不管是舞台照还是生活照都从未摘下来过。”
“说明这个吊坠对她很重要。”叶浅浅抿了抿唇,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自己胸前的那个暗月吊坠。忽然想起一事,又追问冯广天道,“话说冯少,你为什么对这个吊坠这么感兴趣啊?你之前说你家里原来也有这么一个吊坠,但已经不见许多年了。你不会怀疑是我或者叶学姐偷拿的吧?”
冯广天一下子就犯难了,他当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也是为以后从叶浅浅这里把暗月吊坠买过来做铺垫而已。结果还没等他想起来利用,人家反而反过来追问他了。没办法,说了一句谎言,就必须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谎,冯广天轻咳了一声道:“是我曾经翻相册的时候,看到我奶奶曾经戴过,很相似。”他一边说,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去修张复古的照片比较好。
叶浅浅听了之后,这回也没有太纠结了。因为从叶学姐那里证明至少有两个暗月吊坠存在,不是唯一的,也就没法证明她的身世。她想到这里,神色也不禁黯然了下来。
冯广天看着她情绪低落,不知道怎么了,也觉得感同身受,抓心挠肝地郁闷,恨不得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就为了换她展颜一笑。这种心情,冯广天还是第一次有,感觉陌生极了。但他也来不及细想,以为是自己骗了对方,才产生的愧疚感。他抓了抓头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女人,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啊?”叶浅浅不知道冯广天怎么会突然冒出这句话,不过好在她知道这位大少爷经常会不着调,所以也就没太在意,随口问道,“我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我说了你就能弄到?”
“那是,本少爷可不差钱,你要什么都能买得到!”冯广天拍着胸脯一副大爷样,冯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叶浅浅看了他那副模样就觉得对方极为欠扁,但也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恐怕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很快就能拿在手里了。她冷哼了一声,随意道:“我想要天上的星星。”
冯广天完全不在意对方是无理取闹,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好办,现在两千万美金就能去太空玩一圈,哪天可以去报名参加宇航员培训。不过……女人,我觉得你的身体素质应该扛不住那培训。”
叶浅浅直接赏了他一个白眼,她只是随口一说,这货居然还当真了?果然富二代什么的,都是完全无法沟通的生物。
孟宇衡在旁边也听得出来叶浅浅是在与冯广天闲聊,就没插嘴添乱,继续专心地看着iPad上面的科技论文。而在离他们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张槐序,却悄悄地睁开了双目。
插科打诨过后,冯广天随意地翻着手机上叶深深的照片,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看她上舞台的时候,每次都是戴着同一支凤凰白玉簪。喏,这汉八刀的雕工,说不定是汉朝的古董。”
“这都能看出来?”叶浅浅实在是不想搭话,给冯大少爷增添那已经快要膨胀破裂的自信心,但确实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非常奇怪,所有人都像是没有见过这支凤凰白玉簪一样,明明几天前,她还戴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给大家看过。
“只是能看出来个大概,要是能让我上手摸摸就能确定大半了。”冯广天一点都不自谦,对他来说,鉴定古董就像呼吸空气一样简单,因为他从小就是如此被训练的。
“这簪子确实是汉朝的古董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边的叶深深笑着说道,一双秋水般的眼瞳,闪着潋滟的波光。
“真的吗?求看!”冯广天还真顺着竿子就往上爬,立刻自来熟地跳了起来。
叶深深也不见外,从发髻上把那支凤凰白玉簪取了下来递给他,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簪子的离去自然地垂落而下,更是引得舞蹈室内的众人惊叹。
冯广天却置若罔闻,接过玉簪后便在手机上打开了手电筒功能,似模似样地照着玉簪开始端详起来。不出一分钟,便感叹道:“看这包浆、这玉质、这雕工、这沁色,应该不是后世仿的汉八刀,应该就是汉朝的工和料子。”
“是啊是啊,这玉簪据说还是当年赵飞燕的呢。”叶深深拿回玉簪,随意地插在云鬓上,笑意中带着些许玩味。
“是那位和妹妹赵合德一起进宫服侍汉成帝的赵飞燕?”叶浅浅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并不只是历史上曾经听闻过的名字而已。
“是的,这凤凰白玉簪传说是她们赵氏姐妹的玉簪,本来有两支,她们姐妹每人各执一支。传到我手中的时候,就仅剩这一支了。”叶深深笑得意味深长。
叶浅浅却觉得浑身一寒,因为她忽然想到,之前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屋子里的那支凤凰白玉簪,也许真的不是眼前的这一支。
“那位赵飞燕是历史上有名的美人,所谓环肥燕瘦,讲的便是杨玉环和她。据说她体态轻盈得可以在人手掌上扬袖飘舞,宛若飞燕。”孟宇衡见叶浅浅呆愣住,以为她在思考究竟谁是赵飞燕,便推了推眼镜,简单地介绍道。
叶浅浅却不由得出了一阵神,若这对玉簪真的是曾经属于赵氏姐妹,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会把一个胖妹变成美女了。
难不成,她梦到过的梦境,都曾经真正发生过?
“在人手掌上起舞,这不是芭蕾就是杂技吧?”冯广天忍不住吐槽道。
旁边有同学见他们在这边与叶深深聊得愉快,不免忍不住插嘴道:“学姐,给我们跳上一段吧!”
“是啊!学姐,难得你都化好妆换好衣服了啊!”
一群人起哄,他们见叶深深一点架子都没有,便开始得意忘形起来,有人迅速地挑选了一首叶深深曾经用过的古曲在音响上放了出来,然后腾出一大片空地让叶深深发挥。叶深深也不恼,大大方方地一甩水袖,用一个无比优雅的滑步便到了场地中央,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无比动人。
水袖起源于汉代,盛行于唐朝,失佚于宋元时期,之后便成为戏曲舞蹈之中的一种表演艺术。水袖舞讲究身韵合一,身姿摇曳,神韵必备,技法神韵都十分重要。不但要求指、腕、肘、肩四者的协调和统一,而且要求从头到脚都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从腰到胯骨,都需要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有掸、拨、勾、挑、抖、打、扬、撑、冲、叠、搭、背、掷、挥、拂、抛、荡、甩、摆、绕、撩、折、翻等许多种数不胜数的基本动作,叶深深窈窕动人的身姿,加之其身上那套出水芙蓉般的渐变色嫩粉水袖服饰,让人简直看得目眩神驰,两条水袖收缩自如,就像是拥有生命的盘蛇一般,那轻盈的舞姿,倒真有种赵飞燕再世之感。
正看得入迷,冯广天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手臂,不舍地稍稍移开目光看去,发现是叶浅浅,便又把视线投往舞蹈室中央的叶深深,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叶学姐跳得怎么样?”叶浅浅的语气非常奇怪,但冯广天也没有多想,连连点头赞道:“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水袖舞跳得颇有韵味,也难怪我爹会请她来当舞蹈课的老师。哦!刚刚的动作好赞!居然忘记拍下来了!”他边说边把手机调为录像模式,和其他同学一样兴致勃勃地录起像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叶深深唯美华丽的舞姿,叶浅浅震惊地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稍移目光,看着站在场地中央掩唇打着哈欠,什么都没有做的叶深深,连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么?在她看来,叶深深压根儿就没有在跳舞啊!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在看一场绝世舞蹈一般露出痴迷的目光?而且更诡异的是,拍摄的手机屏幕上却是叶深深跳舞的身姿。
叶浅浅吞了吞口水,见冯广天完全无法沟通,只好靠向另外一侧,低声追问孟宇衡道:“眼镜,你看叶学姐的舞蹈怎么样?”
“挺不错的。每次用力都恰到好处,每一项数值都趋近于完美。”孟宇衡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无波,却再也无法用专注的心情去看iPad上的论文。他看舞蹈的出发点,根本就不是是否好看,而是动作做得到不到位。
能让挑剔的孟宇衡说出这样的评语,就已经是让叶浅浅极为震撼的了。因为整间舞蹈室,就只有她一个人看不见叶深深的舞蹈吗?
叶浅浅惊骇莫名的目光,在对上叶深深若有所思的眼神时,也知道自己露馅了。但她显然已经无法伪装,只能浑身冰冷地看着叶深深对着她露出一抹绝美的笑容。
那笑容中所暗含的深意,简直让她为之心悸。
这一堂舞蹈课在叶浅浅的心惊肉跳中结束,所有人都交口称赞刚刚看到的那支舞蹈,叶浅浅却一个字都没办法搭上话。因为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难道不是其他人有问题,而是只有她一个人出了问题吗?就像是田菁的改变,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得到一样?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所谓的皇帝新衣就是如此,但叶浅浅可以判断得出来,其他人是真的看到叶深深跳的舞蹈了,而不是装出来的。
就在叶浅浅即将放弃坚持,承认自己恐怕是疯了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槐序经过她的身侧,淡淡地扔下一句:“要相信你的眼睛。”说罢也不管叶浅浅有什么反应,径自离去了。
似曾相识的对话,让本来对张槐序心怀不满的叶浅浅一怔,胸腔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拳,艰难地转过了头。
看着张槐序挺拔的背影,叶浅浅本来死寂的心就像被人点了火种,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
是啊,没错,叶深深越是古怪,就越有可能是她的姐姐。
她又颓废个什么劲呢!
在明德大学念书,是可以随时回家的。当然,仅限家在本地的学生,否则第二天可就赶不及回来上课了。
张槐序的家就在本地,他本不想刚开学没多久就回家的,可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想要布下天罡阵法对付叶深深。只是天罡阵法必须要灵符才能镇住阵眼,他没有权力用,要回本家一趟才能申请得到。
刚出了明德大学的校门,张槐序就感觉到有人跟着他,再坐校车回市区,走在路上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在一处岔路口的时候,他选择了与回家相反的方向。只是个普通人吗?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慎为上。
纪菲远远地看着张槐序走进一片棚户区,不禁呆愣在当场。她其实不是有意要跟踪对方的,只是正巧她也想要回家一趟,见张槐序上了校车,便打电话跟家里派来的司机说了一声,自己也坐了校车跟到市区,下意识地就想知道张槐序住在哪里。
身为大财团的后裔,纪菲早就有婚姻被当作交易而牺牲的觉悟,但至少在一定范围内,她还是有选择余地的。所以纪菲很早就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大学之后就立刻嫁人生子,年纪轻身体恢复得也快,实现家族的期盼之后,她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因此只有上明德大学,才能最快最有效率地认识和她有着相似身份的男生,如果上普通大学,那么条件好的男生恐怕早就被一堆美女所包围了。只是以选未来夫婿为目的进入明德大学的她,在开学后就迅速锁定了张槐序为第一候选人。无论身高、相貌还是性格,都是上上之选。唯一不明的,就是对方的身份了。
班级里传言对方是名门之后,气度修养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张姓的家族在各行各业有许多个,关于张槐序的身世,才刚刚几天就有数个版本流传出来。什么首富张家、政界张家,还是军界的那家姓张的,其实是哪个张家她都觉得很不错啦,但如果确定了是哪个张家的话,她才能有针对性地制订计划。
所以在发现张槐序要回家的时候,纪菲没有管住自己的腿,即使知道这样做很失礼,但依旧跟了上去。机会难得,万一再来个偶遇什么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张槐序居然住在一片棚户区之中。
风卷着树叶萧瑟地吹过,纪菲打了个寒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掏出来一个小本本,把一页纸最上面的张槐序的名字,狠狠地画掉。
“看来下次,要先做好身份背景调查比较好呢……”纪菲咬牙切齿地发着誓。
张槐序穿过棚户区,便在街边打了个车。他不知道身后的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跟着他,但这样甩掉应该就可以了吧。
出租车在一片园林的门口停下,张槐序直接走进园林,与游人走的道路不同,他走的是一条很不起眼的林荫小路。沿着青石板路又走了两分钟,便看到一片别有洞天的古式建筑。
这里便是张家的祖宅,已经传承好几百年了,据说是明朝时期就定居于此的。外面的那片园林很早之前也是属于张家的,只是后来怕这富贵太过于惹眼,便大方地把外面的那片园林捐了出去,成了国家公园,据说还申请了世界遗产。换来的,就是他们家现在这一小块比较安静隐秘的住所。
身为天师,所选的居住之地,必然是盈满天地灵气,更何况这里是张家先祖斟酌了数代才定下来的祖宅地址。张槐序一进到厅堂之中,就感觉浑身一震,一股清凉从头顶的百会穴无声无息地注入,一夜未睡的疲惫仿佛都消失殆尽。
张槐序静静地站在厅堂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却在成年之后,便不怎么经常来张家祖宅了,毕竟他的母亲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定了定神,张槐序穿过厅堂,走过垂花门,沿着雕花精致的抄手游廊往内进走去,刚拐了个弯,就看到莲花池边有个穿着白袍的少年正危险地弯腰捞着什么,这才忍不住微变了脸色,加快了脚步,一把拎起对方的领子,往后拽去。
直到离开了池边,确定了是安全范围后,张槐序才重新冷下脸,阴沉地怒道:“谁让你在这里玩的?万一掉下池子,就算是夏天,你的身体能受得住吗?”
身形纤细的少年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地唤了句:“哥,你回来啦!”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低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张槐序叹了一声,伸手轻柔地拍着少年细瘦的背脊,觉得手掌之下的骨头都有些硌人。
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就是他堂弟张修明,张家这一代的宗家嫡子,未来将要继承天师称号的存在。却因为身体先天有恙,别说外出收妖了,连去上学都做不到,只能被困在祖宅这方寸之地,不能外出一步。
张槐序也说不清楚对张修明究竟是怎样的态度。嫉妒对方的身份?怜惜对方的遭遇?好像还真没办法分清楚。但张槐序知道,若不是因为张修明的身体不好,他也不会生出要争夺天师称号的念头。
除妖这么危险的事情,交给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张修明,简直就是欺负人吧。
张修明的五官和张槐序有五六分相似,但两人的身高差了一头还多,张修明整个人的气质和张槐序截然不同,五官精致,皮肤细腻白皙,整个一病弱美少年。
“哥,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去一个月才会回来呢!”张修明踩着一双“吧嗒吧嗒”响的木屐,拽着张槐序往屋里走,“喀喀,哥,快给我讲讲,明德大学怎么样?”
“少说话。”张槐序知道自家弟弟说话一急就容易咳嗽,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很自觉地把他这几天上学所遇到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他已经习惯了每次都和自家弟弟说这些事情,因为张修明没办法外出,也没办法上学,所以张槐序也是在最大程度上宠着他。老实说,不怎么爱说话的张槐序,在自己母亲面前都闷得像块木头,也就只有在张修明面前说得最多了。
张修明也深知自家哥哥怎么简单怎么叙述的性子,在有些关键的地方敏感地提问,逼着他把所有细节都叙述了一遍。听完之后,他摸着下巴道:“那叶深深法力那么厉害,哥你能行吗?”
张槐序被刺得一僵,但他也知道自家弟弟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喝了口茶,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道:“我觉得叶深深的妖力来源,应该是她头发上的簪子。要想个办法摘掉她的发簪,然后配合天罡阵法,应该不难。”
张修明歪着头天真地笑道:“摘掉簪子?她睡觉的时候,肯定会摘掉啊。”
张槐序闻言无奈地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堂弟的话倒是让他有所了悟,妖物和天师本就是天生互相争斗不休,也许天罡阵法可助他一臂之力。喝了手上这杯茶后,张槐序揉了揉张修明的头,便起身离去。
厢房内独留孱弱的美少年,撑着下巴看着窗缝间飞舞的灰尘。
不久后,张修明捂着嘴咳嗽了一阵,直到受不住的时候才从怀里拿出瓷瓶吃了一颗药丸。他平缓了呼吸后,伸手整理好了头顶上被揉乱的发型,脸上天真的表情也慢慢转为阴冷。
他伸手打了个响指,一只黑色的乌鸦无声无息地从窗缝中挤了进来。如果张槐序在这里,就会认出来这只乌鸦是他家夜叉的弟弟。
“修罗,帮我送个信。”张修明随手用桌上的毛笔写了一封信笺,折好递了过去。
这只被称为修罗的乌鸦乖乖地把信笺叼在嘴里,跳到窗台上,舒展着翅膀飞向微暗的天空。
深夜,明德大学宿舍。
叶深深根本没睡,她正对着镜子梳头,那支凤凰白玉簪就静静地放在梳妆台上。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嫣然一笑,叶深深笑叹道:“张槐序,你就这么不死心?不怕我们这里有动静,会把叶浅浅吸引过来吗?”
他们之间的打斗,普通人可能没反应,但已经略有妖力的叶浅浅会听到的。女生宿舍离得这么近,根本不可能像昨晚在花园中的那株樱花树下那样隐蔽。
张槐序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窗外,淡淡道:“不会的。”
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道金色的灵符,灵符一阵光芒闪动,一个无比繁复的阵法凭空出现在叶深深的宿舍周围。
在床上假寐的叶浅浅听到了些许响动,疑惑地爬起身推开窗户,却忽然间睁大了双眼。好像是天上的星星忽然都坠落到了她的身边,让她整个人都身处星空之中,身周全部都是围绕着她旋转的星星,还有一闪而过的流星。简直一伸手,就可以真正触摸到星空。
叶浅浅完完全全被眼前的美景所迷住了,根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异动。
正在开派对歌舞升平的林萧侧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与身边依偎的美女嬉笑着说了好几句话,才在美女的依依不舍中脱身到了天台上。
一走出灯火辉煌的大厅,林萧脸上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与苍茫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微微抬起下颌,从他的头顶上便传来了振翼的声音,一只乌鸦乖巧地收拢了羽翼,落在了他伸出来的手臂上。
林萧展开乌鸦嘴喙上叼着的那封信笺,俊秀的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