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静云和龙静雨还要去追,龙静风喝了一声,道:“穷寇勿追!”转而叹了一口气,“这回我们和龙王寨的梁子是结定了!”
傲霜忽然想起了什么,道:“龙王寨不是被官军剿灭了吗?”
龙静雪冷哼了一声,道:“官府的话也能信吗?”这倒是一句实话。几个人都叹了一口气。
龙王寨的人一闹,再好的兴致也荡然无存。擦去额头的汗珠,龙静风道:“我们不能回安顺平了。趁现在天色还早。马上到北门外雇车,赶紧回家!”
他是龙家的长子,心思缜密,处事得体,一向得到龙父龙母的信任,同时,三个弟弟妹妹也是为大哥马首是瞻。一行人急匆匆下了云峰顶,在北门外雇一辆车,赶回太湖。
龙父龙母见到孩子的一副狼狈相,大为惊诧。再一听经过,脸色立刻凝重起来。沉吟了好一会儿,龙父才缓缓地道:“把岛上的精壮渔户组织起来,以防万一。记住,多加两班,不要亏待了他们。”
太湖封冻,可以说到处都是路。除了加强防范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龙静风道:“孩儿记下了。”转身出去安排。
龙父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孩子,道:“走。和我到湖上去。”
几个人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就跟到了湖上。湖面上,渔户们还在凿冰捕鱼。龙父吩咐渔户们把凿下来的冰块堆到一旁。让出几尺大小的冰洞。
几个人马上明白了。这三万六千顷的太湖冰面,凿出来的冰眼数以万计。白天凿开,如果把碎冰挪走,天黑以后冻上一层薄冰,月光下根本无法分辨,踩上去就会沉到湖底喂鱼。冰眼为阵,的确高明!
人多好干活,待夜幕降临,庞大的冰阵已经基本就绪。龙父十分满意。关照渔户们注意,才松了一口气,返回庄里。
不过,直到太湖的冰面开始松动,也不见半分异常。自从峰顶一战,就再也没有龙王寨的消息。龙父也悄悄派人到龙王寨老巢去打探。得到了龙王寨的确被官军犁庭扫穴,灰飞烟灭了。也许是漏网之鱼来报复,元气大伤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又过了半个多月,封冻了几个月的太湖又恢复了波光粼粼,一碧万顷。
八个结义的兄弟姐妹登上了一艘船,那边,早有一艘船载了四匹马向对岸驶去。龙家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船,但是,龙家也养着十几匹好脚力,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还有很多路不能靠船和车。
本来是说过了年就回去,没想到,阴错阳差竟然待到了阳春三月,也不知道王伯伯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四个人都是家破人亡的孤儿,此时竟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很快,船靠上了码头。四个人一纵身跳上岸,拱手道:“大哥,二哥,四弟,五妹,家里还有事,赶紧回吧。”
龙静风的神色有些黯然,抱拳当胸,道:“三弟,六弟,七妹,八妹,一路顺风,多多保重。有功夫就回家看看。”
项承志心头一颤,鼻子竟有些发酸,道:“大哥放心,兄弟这里记下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龙静风一挥手,道:“兄弟,时候不早了,赶紧赶路吧。”
四个人翻身上马,项承志郑重地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龙静风也拱手的:“后会有期。”
蹄声沓沓,渐行渐远。龙静雪高声喊:“等忙过这一段我们就到山上去看你们。”
哎——
一声答应,远远传来。那是傲霜的声音。
龙静雨叹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忙的?也就是陪陪爷爷罢了。”
“那是!”龙静雪十分得意,随之脸色一暗,“那又怎么样,龙家的产业将来还不是传给你们。哼,到时候我就和三哥浪迹江湖,就像端木先生和莫女侠一样。”
龙静雨嗤地一声笑出来,道:“真没羞。”
龙静雪的脸有些发红,嗔道:“三哥的人不好吗?”
龙静雨道:“三哥的人品自然是没得说。”
龙静雪白了他一眼,道:“那你是说你妹妹的人品不好呗。”
龙静雨吓了一跳。妹妹在爷爷面前得宠,一个状告上去,不挨打也得挨一顿臭骂,连忙向妹妹打躬赔笑脸,道:“我妹妹自然更是没得说。”
龙静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
“好了好了,别闹了。”龙静风劝解道,“三弟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有了脚力,几十里的路程轻轻松松就过去了。正午时分,四个人进了藏书镇。凌霜勒住马,道:“好久没有吃到羊肉了。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吃一顿羊肉再上山吧。这回给王伯伯带一条羊腿回去。”
凌霜扑哧一声笑了,道:“孝心可嘉,可你怎么带回去啊?”
姐姐这一说,傲霜才想起王伯伯住在庙里,荤腥的不能带进去的,道:“那还不好办。我们现在有马,过两天用马驮下山吃个新鲜。”
“好了,别啰嗦了,想吃就赶紧去吧。”凌霜催促道,“还是老规矩,买了羊肉,到小凿子那里去吃。”
到了肉铺,刚一下马,小伙计就跳出来,欢喜地道:“好久不见,几位客官是走亲戚去了吗?”
“嗯。”项承志嗯了一声,“这不是才回来就到你这里来了吗。老规矩,半只羊。”
“好嘞。”小伙计拿出一只大木盆,一边舀汤,一边道:“前几天,小凿子兄弟来买羊的时候,还叨念几位呢?”
“是吗?”项承志笑了,“这不,我们马上就去看他。”
“哈哈,”小伙计哈哈一笑,“上回小凿子兄弟叫买了一只羊腿,一个劲儿的嘟囔少,这回他一定会乐得蹦起来。”
呛啷啷,呛啷啷。
一阵摇铃,几个人转头去看。小伙计头也不抬,道:“这个算命先生在镇上转了有些日子了,一天也算不几卦,还转个啥意思。”几个人也认出了那个算命先生。飞英寺初见,紧接着又在集市上碰到。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还是那副样子,摇铃摇得山响。
果然就像小伙计说的那样,小凿子一见到几个人,蹦起老高,就像见到了久别亲人。小凿子是老陈在路边捡回来的孤儿,无亲无故,自从认识了几个人,小凿子就把几个人当作了亲人,一口一个哥哥,一口一个姐姐。几个人也喜欢他欢蹦乱跳的样子,默许了他这个弟弟。
年前每一次来,老陈的院子里都会多一两个木机人。但是这回院子里空空荡荡。老陈也停止了忙碌,正在悠闲地喝茶。想来,老陈一定是交工了,也赚了不少银子。见到了几个人,老陈也很高兴,捧出两坛酒放到桌子上。刚一拿掉泥封,就闻到了打鼻的酒香,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小凿子摆着碗筷,道:“可不,他们看到了师父做的木机人,除了工钱,又送了师父两坛酒。听说,这酒可不是谁想喝就喝得到的。”
“就你话多,没有你的份儿!”老陈大声呵斥,小凿子一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说归说,真正喝酒的时候,一点也没少小凿子的。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几个月不见,这一顿羊肉吃的特别爽。只吃得酣畅淋漓,遍体通泰。来的时候好没有到午时,直到未尽时分,才尽兴而散。辞别了老陈和小凿子,兴冲冲地登上穹窿山。
远远的,就看见了山门。
终于到了。就要看到王伯伯他们了。几个人更加兴奋,拉着马走进山门。若不是佛门清净之地,几个人恨不得纵声高呼。
“那不是戒空小师傅吗?”刚一走进山门,傲霜就看到一个小和尚背着一捆柴草往里走。在积翠庵,最先认识的就是这个戒空,加上年纪相仿,比其他的和尚都要熟识。所以,一看到傲霜就忍不住轻声叫道。
傲霜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积翠庵,戒空和尚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放下柴草,跑回来,向几个人双手和什,道:“原来是几位檀越回来了。这些日子,王老檀越可是没少叨念你们啊。”
项继先问道:“王伯伯他都叨念什么啦?”
戒空道;“就在昨天,他还说你们几个乐……乐蜀不……乐蜀不思,对,就是乐蜀不思。”
乐蜀不思?几个人想笑,却又都没有笑。戒空的身世一点也不比小凿子的强。小凿子是老陈在路边捡的,戒空是被人扔到积翠庵的山门下,被早起的和尚抱进庵里。两个人一僧一俗,难兄难弟。
乐不思蜀,乐蜀不思。此,亦非蜀,彼,亦非蜀。究竟何处是蜀,几个人也不知道,只有一笑置之。
见到王宾的时候,王宾正和叶希贤下棋。看到几个人进来,站起来,围着几个人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看,还一边点头。看得几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傲霜道:“王伯伯,你在看什么啊?”
王宾似乎十分满意,道:“承志和继先又壮实了不少,也长高了不少。两个丫头也变了。凌霜啊,今年十七了吧?”
“啊……啊。”凌霜不明所以,迟疑地应了一声。
“我说老王啊,你是不是想做月老啊?”叶希贤呵呵笑着。凌霜这时才明白王宾的意思,头一低,拉起妹妹的手,径直回到以前住的房间,砰地关上门。
“丫头们不好意思喽!”牛景先笑得更响了。
王宾重新坐下来,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项承志和项继先,道:“这两个孩子都不错啊!”
项继先道:“兄长未娶,小弟怎可占先?”
王宾点着头,道:“继先的话言之有理啊。”
“我谁也不嫁!”凌霜隔着门喊了一声。
原来两个丫头一直在听啊。既然人家不想嫁那就再等等吧。两个老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