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云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却偶然间发现另外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竟蜷缩着一个人,若是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人蜷缩在枯草堆深处,用粗糙的破布麻衣紧紧裹着脑袋,试图将身形隐匿,只露出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在缝隙中闪烁不定,死死盯着官差的一举一动。
官差再次回头,凌厉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
“识相点,自已出来。”
窗外大雨哗啦啦的下,每一步的靠近都像是无声的踩在心尖上,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停滞。
忽然,枯草堆里的瘦弱身影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在众目睽睽之下冲向倾盆大雨中。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那人的身影消失,一旁的官差才反应过来取出画像对照。
“就是他!快追!快追!”
顿时所有官差倾巢而出,根本顾不得外面正下着大雨。
也不知那人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竟值得他们如此卖力。
就在姬凌云疑惑之际,向婆婆却握住了她的手,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姑娘,快走吧!赶紧离开石县!”
“为什么要离开?”她不解。
“石县县令荒淫无道,强抢民女,刚才那人是他的手下,他看你的眼神分明就是...”
说到这里,向婆婆已经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一个劲儿的催着她离开。
可来都来了,姬凌云又如何会选择离开?她不喜欢半途而废,为达目的她只会选择不择手段,否则决不罢休。
但她也不好负了向婆婆的好意,最终只能在向婆婆一句句关切的催促下乘上马车离开,目的地却依旧是石县县城。
“殿下是觉得方才那人可疑?”
姬凌云靠在车壁上,窗外景象飞速变换。
“嗯。”
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此行到石县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查赈灾粮,可目前手里再无其他有用的线索。
据她所知,赈灾粮都被准确无误的送达了石县,具体是在哪个环节不翼而飞还真不好说。
不过,县令作为一县之长,赈灾粮必定会经过他的手,再加上今日之事可疑,从他入手准没错。
想到这里,他忽然撩开帘子,“寻墨,入了城你先去查县令...”
话还未说完,她的瞳孔微不可察的闪烁了一下。
只见寻墨刚来得及收回右手,侧过头,在后背那直勾勾的注视下,手心逐渐冒出冷汗。
“殿...殿下。”
姬凌云笑看着他,一双凤眸眯起来,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你在做什么?”
寻墨喉结滚动,颤巍巍地伸出右手。
“捡石头。”
是一颗别致的雨花石,于其他人来说有些收藏价值,但对于见惯了奇珍异宝的姬凌云一文不值。
她收敛了表情,放下帘子,片刻后才从里面传来冰冷的声音。
“别忘了正事。”
“是。”
马车行驶了约莫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城外。
此刻天空也开始放晴,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正好照在了流民们前进的道路上,恍惚间像极了引领她们朝圣的圣光。
“到了!”
“终于能吃上饭了!”
“快快快!只要进城就有吃的了!”
流民们麻木疲惫的脸上挂上了笑容,她们抑制不住的欢呼雀跃,好不容易跋山涉水到达了城门口,只要进了城就可以入住流民安置点,这下她们终于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虚弱的身体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她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想要早些入城,只为求一口饭吃。
“去去去,哪儿来的乞丐,滚远点!”
不料城门口的官差挥舞着大刀,将所有人都欣喜和期待都扼杀在了城门外。
“官爷,求求你放我们进去吧,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妪,下至六七岁孩童,全都对着官差跪下,拖着虚弱的身体苦苦哀求。
看着如此阵仗,官差只觉得心烦,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流民来上这么一出,找他有什么用啊,他不过就是个狗腿子,听命行事的。
“要想进城就去排队!”
他不耐烦地甩开抱着自已小腿的老妪。
“上面那位老爷说了,每天仅限两人入城,要进城就那边排队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城门侧面早已经排满了蜿蜒的队伍,少说也有上百人,不少人都在这里安营扎寨,靠着城墙寸步不敢离,只为了能早日入城。
“今日入城的两人来这边!”
官差朝着队伍前面吆喝了一声,立马就有两个人迫不及待的跑上前。
就在这时,方才流民人群中一个母亲抱着奄奄一息的三岁小孩儿扑上前,扑通一声跪下。
“求求你们让我先进去吧!我的孩子要饿死了,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让我先进去!”
说罢,她作势便要朝着打开的城门跑去,然而还没等跑几步便被排到队的两人恶狠狠地抓住。
“凭什么让你先进?你孩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
“在场哪一个人不是饿了好几天?”
“我们也饿啊!我全家都饿死在半路,就剩我一个了!”
正如他们所说,在场的流民没有谁比谁惨,只有更惨。
每一个人都是跋山涉水辛辛苦苦来到城门口,却得知要排队限制人数才能进入,这跟临饿死前有人端来一锅香喷喷的炖肉,结果却告诉你只能看不能吃有什么区别?
城门就在眼前,可他们却只能眼巴巴望着里面的繁荣,静静等待自已的死期到来。
亲眼目睹了这个场景,听雨只觉鼻头酸涩,眼睛已经模糊到看不清。
“殿下,她们好可怜,我们能不能帮帮她们?”
姬凌云收敛了目光,面上虽然没有太大变化,但心中还是不禁有些酸涩。
她一直知道石县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只有当亲眼看见后才能明白,她们看不见一丝生的希望,每一天都会面临着死亡,地狱也不过如此。
可...她身为一国帝女,有些事情注定不能随心。
她要考虑的是未来,青阳国所有百姓的未来,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部分人的未来。
“现在还不行。”
就算是现在不惜暴露身份出手,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等她离开这里,这样的场景过不久还会再重演千遍万遍。
如今她能做的只有加快解决这件事情,尽量让更少的人失去性命。
这便是掌权者的冷漠无情。
想到这里,她嘴角浮现起一抹苦笑。
她倒是有些理解母皇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感受了。
“殿下,是破庙里的那人!”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