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慕无渊会在这里，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看到他好看的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敢置信和震惊。
宋渺怔了下，遭了，好不容易在他面前塑造的温柔体贴人设，这下怕不是碎了个干净。
见得慕无渊来了，侯夫人总算缓过来一些，像看到救星一般往慕无渊的方向伸了手，气得发抖：“渊儿你快过来看看，看你爹给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怎能嫁进侯府！”
姜闻馨也气得满脸通红：“慕哥哥，你快听听，这个宋渺说得是什么话！竟然敢这么对长辈说话，她简直根本没有把姨母、没有把整个侯府放在眼里！”
慕无渊往前走了进去，扶住了顾清婉的手。却没看她们，目光落到宋渺身上，脸色很难看。
今日他听说她去了春草堂，作为她的未婚夫，想着她风寒初愈，本想跟去看看，只是恰好墨青来找他，耽搁到现在。一结束他便来了这清香苑，想去看看她回来没有，没曾想竟然听到了她口中的这些话。
前几日她在自已面前分明温柔体贴，娇声软语，小白兔一般......而今......难道之前都是装的？这才是她的真实模样？
宋渺见得慕无渊惊讶又复杂的表情，知道恐怕不好再找补回去，不过反正他先前也不喜欢她，最差不过是二人关系回到了原点，只要她没犯大错，总不至于退亲。
慕无渊面色冷沉望着她，薄唇紧抿，像是第一次见她一般，半晌方才道：“你说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
宋渺便也收了谄媚的笑，抬眼与他对视，不遮不掩道：“小侯爷既然听到了，那渺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字字句句，肺腑之言。”
她眼睛比杏眼更长更挑一些，睫毛浓密，坠下些阴影，此刻睁大了，底下的瞳眸明净得如同被雨水清刷过的黑曜石，映着星星点点灯盏的光芒，明澈得如同镶嵌了剔透的水晶。现在就这么坦坦荡荡地看着他，其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仿佛能透过这双琉璃眸看到她的心底。
实实在在，肺腑直言，也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看法。
慕无渊望着她，莫名被拨出些恼。也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被这一双剔透的眼睛盯得有些无处遁形，仿佛他们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空气突然陷入安静，包括顾清婉在内，所有人都向慕无渊看去，等待他的判决。
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渐渐聚集，慕无渊垂在袖中的蜷了蜷，眉心拢起，最终沉着嗓音：“宋渺你、作为一个晚辈，不应该这么同长辈说话，毕竟侯府也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宋渺挑了下眉，缓声道：“父慈子孝，先有父慈而后有子孝。小侯爷熟读诗书，应该也听过这个词，要晚辈敬爱长辈，不应长辈先对晚辈好？”
手腕自斑纹处不断涌出细密的触感，她没有书中的宋渺的记忆，但却仿佛能感受宋渺受过的委屈。
“侯府对渺渺差不差，住侯府最偏僻的院子，探亲的这几月侯夫人从未来看过一眼，衣食出行从未过问，连院里的炭都是渺渺自个儿买的，若非上次在薛府，被周洛溪推下水，渺渺看病剩余了些钱，恐怕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这些我不计较，是因为想着，渺渺毕竟并非侯府人，不过一个客人，不想小侯爷和侯夫人为难。但如此这般，姜小姐和侯夫人要来管渺渺，恐怕管不着。”
慕无渊对上宋渺那双明净又坦然的眼，怔了好一怔。
“怎么会......”
“母亲您......”
顾清婉被噎了一下，而后没好气哼道：“你母亲我不至于去刻意亏待一个外人，不过是没在意她。她既然没有进门，在别人家里住，被疏忽了受点气，也是难免。”
姜闻馨闻言也哼一声：“是呀，这么嫌弃，有本事别住在这里啊。”
身后不知道哪个胆大的丫鬟也附和道：“是啊，能来侯府住就不错了。宋小姐这出生，若非侯爷如此仁心仁义，也根本配不上小侯爷......”
......
慕无渊拢着手掌，听着这些人一言一语，皱了眉头，嗓音染了怒气：“够了，宋渺她是我的未婚妻。就算是普通的客人，我们侯府也不至于苛待.....。”
姜闻馨听见慕无渊竟然吼她，怔忪一下，眼泪当下就落了出来，愤恨地咬住了唇：“慕......你竟然因为她吼我？好，好，都是我的错，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不该在这里，那我走好吧！”说完，她便松开了顾清婉的手，佯装要走，然而慕无渊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拦着她。她气得更狠了，方才说话的丫鬟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她狠狠蹬了一脚地方才停在了原地。
慕无渊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转向她，锁着眉头：“闻馨，抱歉，我不是吼你。”
宋渺扫过他们，看着面前的这些人，只觉可笑。
“要说的都说完了，不早了，渺渺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给夏珠使了个眼神，主仆二人在其余人的注视下，竟坦坦荡荡地回了院子。
慕无渊站在原处，眉头紧锁落到宋渺身上，身旁母亲和姜闻馨的话化作了背景音。
原来......恐怕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