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鲛绡织成的玉色轻纱溅上血色斑点,轻纱后一汪温泉池,乳白池水被染红,宛如一池殷红花瓣。
温泉边半躺一个素色长裙的女子,月色映下,她长睫如蝶翼阖上,肤白似雪,满池红泉映衬得更惨白,几乎无一丝生气。
鲜红从她耷拉的手腕动脉处一点点涌出,宛如绽放的艳丽花心。
四周传来带着恨意的女声。
“我要楚承安生不如死。”
“我要宋家人悔不当初!”
“我要那些害过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我要,我要他们,下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永不得开怀!”
“宋渺,我要你帮我,帮我——”
声音还在继续,两道血泪从女子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
意识到这是梦,宋渺驱使着意识扭转画面,从虚空里伸出一只手,掌心变出方手帕。
手臂低下去,用手帕将女子脸上的血泪轻轻擦干。
但那血泪擦了却又再度流出来,宛若一汪关不住的水龙头,怎么也擦不干。
宋渺出声,耐心安慰:“别哭了,乖,我会帮你复仇。”
安慰许久,终于那血泪才渐渐止住。
随之,宋渺手腕一疼,低头,手腕上出现了一道血色斑纹,底端如同曼珠沙华般绽开。
“血纹消,遗愿了。”
“等复完仇,那时你便能获得书中宋渺的阳寿,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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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丰和三十年冬,雪后初晴,薛府城郊喜园。
远处乐师吹箫弹琴,近处长廊下,一众女眷围炉煮酒。
袅袅热气熏化了探进来的一枝凝馨梅上的残雪,雪水滴落至薛夫人的酒杯中。听到的却不是滴答,而是“扑通”一声。
薛夫人怔了下,而后脸色一变,立刻向湖面看去。
没看清人,就听得身旁自家女儿薛青青尖利的嗓音。
“有人落水了,快快,快叫人,救人啊!”
“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长廊尽头薛府的几个小厮循声出现,正要下水,一男子不知道从何处钻了出来,一口气便脱了身上的狐裘棉衣和鹿皮靴子,光着膀子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
薛夫人惊魂未定,顾不得手中的酒洒了一身,忙起身探头看去,招呼众人帮忙。
“快,快,快,别站着,其他人去准备衣衫,去拿绳子来,快,快动起来。”
这时,那起着涟漪的地方终于冒出来半张脸,薛夫人方才勉强认出,落水的这女子,原来是宋家的那三小姐宋渺。
望京都在传侯王府小侯爷那未婚妻宋渺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今日她一见,方觉得确实名不虚传,怪不得侯爷会给他们定亲。
但没想到,她竟在她们薛府落了水!
而且......
方才她看到了,陶府的小公子陶安毫不犹豫脱了衣服就跳了下去,今日虽不下雪了,雪后初晴,气温却比平日还要冷,这么毫不顾忌的救法,莫不是......
眼看陶安离落水的宋渺越来越近,薛夫人的呼吸忽然紧了起来,绞住指尖的帕子,一手忙招呼其他还没下水的小厮:“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拿绳子扔进水里!”
宋渺父母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她本人却是小侯爷的未婚妻,若是在她薛府这花园里出了什么事,肯定没法交代。
但陶府这小子贪酒好色,声名在外,现下又光着膀子,若这宋小姐被他救了,命是保住了,但青天白日,这么多人看着,清白毁了,侯府的那门亲事恐怕......
横竖侯府恐怕都要怪罪上,怎么办?
薛家夫人急得如热锅上蚂蚁,长廊另一头的两姐妹却端着茶悠然旁观。
“沈姐姐,我听说陶安的那个母亲是个老古板,就算陶安救了宋渺上去,你说,会不会也不会让他娶她呢。”
沈青禾淡淡一笑:“陶安觊觎她很久了,按照他色字当头的那脾性,就算当不了正妻,少不得当个宠妾。凭宋家那点气候,能攀上陶家,也算他们的造化了。本来一开始,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她也不可能与侯府定亲。”
薛采点点头:“也是,谁让她非要在姜姐姐和小侯爷中间插一脚,也怪不得我们。只可惜姜姐姐今日不在,不然,姜姐姐一定会——”
还没说完,瞥到湖中情景,薛采的瞳孔突然放大,手中茶盏掉落在地:“她......她......”
“怎么了?”顺着望过去,沈青禾手中的酒顿在唇边,双眼也霎时睁圆,满面惊悚。
只见,光着身子的男子原本就要游到女子落水的地方,转眼间,那沉入水里的女子再探头时,竟突然出现在了两米开外。
一时间长廊上急得团团转的众人看到湖面景象,也都惊呆了。
是日午后阳光微暖,倒映着青色的湖面上,一赤膊男子追着一位只露半颗头的女子疯狂游去。
眼睁睁见得,男子在冰冷的湖水里急速游动,连腮帮子都咬紧鼓了起来。
但那女子的半颗头前面仿佛像有一条线牵着似的,游动极快,一如出水游鱼,任凭他再使劲划动双臂,愣是追不上。
水里的陶安懵了一下:“?”他见鬼了?
围观众人:这是什么?
她逃他追,她插翅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