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宋渺换上了男装,往望京的东市而去。
既然要早日复仇,她打算即日就把开店提上日程,正好得了周洛溪的二百两,这几日花了一些,还剩不少,足以做开店资金。
这厢她马车刚刚往东市而去,另一辆马车也从谢府出了门。
谢夜行穿着官服坐在马车中央,神情淡淡。卫双和卫应两人一人在前掌马,一人在一旁骑马跟着。
“洪府和霍府昨夜什么动向?”谢夜行垂眸盯着手里一柄通体碧玉的扳指问道。
“我和老二两人放了风声,燕国那些人果然去了洪府。”
“刑部和皇城司那边呢?”
“将近卯时便射了羽箭,早上已经接到通知,许洲和张康明现在正往洪府赶去。”
谢夜行眼皮抬起,望向马车帘外微白的天,眯了眯眼,语气悠淡:“看这天色,今日是个好天。”
卫应在一旁拍马屁:“大人筹谋得好,连老天爷都在提前帮大人庆祝呢。”
谢夜行轻笑一声,“离庆祝还差得远。这两日你们不要再有任何动作,皇帝对这种事一向忌讳,这件事我不能牵涉进去。”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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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马车刚到东街边上,宋渺便选择了下车步行,夏珠跟在其后,二人做公子打扮。
这一条街两旁种了梅花树,叫梅花街,是整个望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之一,两旁店铺毗邻,应有尽有,京都里许多达官显贵也会到此处买东西。
宋渺指了指右手边的一家排着长队的凤酥阁:“这家生意最好,夏珠,你去它家给我买几个点心尝尝。”
看着回过头和自已说话的小姐,夏珠有一瞬间愣神,还是没忍住抽了抽眼角。
眼前的宋渺,一袭圆领袄子,带着貂皮小圆帽,皮肤倒是白里透红的紧,只是八字胡下方那一颗带毛的大痣实在有些别致。
宋渺有些疑惑:“怎么如此看着我?难不成这样打扮,还不够低调吗?”
夏珠忙甩了甩头:“......没有,很低调。奴...小的现在就去。”
没过一会儿,夏珠便捧了一团油纸包回来,“小...公子,这是这家的招牌,百花酥和八珍糕,我刚好赶上新鲜出炉的一锅,现在还热着呢,你快尝尝。”
宋渺拈了两块,百花酥酥脆香甜,八珍糕细腻软糯:“怪不得生意这么好,确实香,你也尝尝。”
夏珠方尝了尝,幸福得快要流泪:“奴婢也觉着,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宋渺一边吃着一边想,若是光做点心,恐怕竞争不够,方才这一路她看过了,点心铺子不下七八家,生意好的就只有三四家,最好的便是这凤酥阁。
她又回头看了看那店招牌,凤酥阁三个大字秀气有余,霸气稍弱,但仍能看得出来执笔的人应当精通书法。
光这招牌起码就花了不少钱。
左右是茶楼和一家酒肆,又地处东市最左端,地理位置极佳,房租估计也不便宜。
若是自已想开个同等位置的店,恐怕还得再攒些钱。
两人又再走了数百米,等走到宋高义的饼摊,看到排着长龙的人群,宋渺心里方才欣慰了一些。
冯倩也在,见到眼前的宋渺第一眼没认出来,直到宋渺和她说自已是宋公子,她方才反应过来,因为太惊讶,脸上扫上一层薄红:“公子,今日怎生打扮成这样?”
宋渺笑笑:“今日是来市场调查的,不想太高调惹人注目。”
冯倩没听懂市场调查是什么意思,但知道是有事要办,又想到往日每次公子来,确实因为太好看引得路人频频回头,她神情间有些羞赧,温声笑道:“原来如此。”
很快给宋渺端上两张薄饼。
宋渺前世喜欢吃饼,自已在家也做过各种类型的饼,但饼一类,毕竟保存时间不够长。今日又见了那凤酥阁生意好,所以宋渺打算开一家糕点与奶茶同时供应的甜品店。她特意观察过了,这望京只有一些茶馆,还没有奶茶店。
宋渺说:“今天我去吃了梅花街东头那家凤酥阁的百花酥,味道确实不错,你们可知道这家店开了多久了?我瞧着他们家生意很好。”
宋高义这会儿寻了空过来,给宋渺上倒茶,叹说:“公子不知道,那家店,不是一般的店。顶上凤酥阁那块招牌,是朝中凤山郡主亲笔提的,原本两年前还是个无名小店,权因为郡主吃了店里的点心,赞不绝口给题了字,从此生意就红火得不得了,老远都有人慕名来买。”
凤山郡主?女主凤栖郡主的姐姐?
《侯爷娇宠》这本小说本质是一本追妻火葬场的言情文,里面的女主就是凤栖郡主,不过她现在应该还未从外地回京,还没有展开和男主慕无渊的感情线。
宋渺恍然:“那招牌竟然是郡主题字,怪不得”。
书中凤山郡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女配,她虽然出身贵胄,却对经商做生意很感兴趣,书里写她最后还创立了自已的胭脂品牌。若自已能勾搭上凤山郡主,找她投资和宣传,那离发达不就是时间问题?
不过这事还得再寻机会,还是先把开店的事筹划起来。
她说:“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和宋大叔商量个事,下个月我筹划把店铺开起来。我看冯姑娘手脚利索,为人也很勤快,所以到时候,我想让冯姑娘做我店里帮忙,届时我先给冯姑娘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等日后生意好了,宋大叔再一并过来。不知道宋大叔和冯姑娘意下如何?”
“五两银子?”冯倩手里的抹布差点掉落,她推辞道:“公子,这也太多了,何况我也什么都不会......”
宋渺说:“你可以回去同家里人商量一下,不用害怕,上岗之前我会教你。”
冯倩:“这......”
宋高义在一旁道:“公子,先前您给我支的那些招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就算我家冯倩去帮您忙,一个月开一两银子就够多了,多了使不得。若是后面真的赚了钱,那时候再说也不迟。”
宋渺想了想,点头:“也好,那具体的等后面再商量。”
宋渺今日无事,和夏珠两人在宋高义的摊子上多坐了会,慢慢地饮茶,顺便想明日去了谢府,她应该如何应对。
冯倩擦桌子的间隙,偷偷瞥向宋渺。见她抿着茶,视线沉沉落到桌面,似乎在想什么要紧的事。
长睫半搭,其下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型圆偏长,是很好看的形状。鼻子小巧又高挺,今日虽然贴了胡子,还在唇下粘了一颗痣,冯倩却不知道为何,仍觉得宋公子那张脸抵挡不住的清秀。
又想到方才他说要教自已的话,一时心间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悸动。
正想过去问他还要不要再吃点什么,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她扭头望去,却见街道中行人纷纷惊慌失措地往两侧避开。
紧接着马蹄声起,竟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将这条梅花街的街尾围了个水泄不通。
“羽林军抓刺客,所有人站好了都不要动!不许遮挡,把脸露出来!”
身穿盔甲手持长刀的士兵将人群赶到了街道两旁,转眼间宋渺前面挤了不少人。
马上一位禁军头头打扮的人手上拿着一幅画,冲人群展开,声音冷沉而凌厉:“三男一女,长成画像这样,有没有谁见过他们!有见过的立刻举手!”
底下有士兵拿着画挨个对比,没一会好几个路人都被士兵抓了出去,忍不住喊冤:“官爷,冤枉啊,我不是刺客啊!”
另一马上的官爷将马鞍处悬挂的银弓取出,对着人群高声道:“不要喧闹!等带回去盘问清楚了,若不是自然会放你们出来!若谁再喧闹,格杀勿论!”
前一刻还喧闹的梅花街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人人恐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什么样的刺客,竟然惊动了羽林军,要羽林军亲自来抓人?!
人群里。
夏珠抓着宋渺的衣角,惊得发颤:“小......公子,我们不会被抓走吧?”
她话音刚落,马上的人扫过宋渺的方向,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宋渺,“他,抓起来!”
宋渺还在愣怔中,夏珠捂着嘴,睁大了眼,指着画像,吓得说不出话:“小姐,那画像怎么和你一模一样!”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立刻有人架住了宋渺两条手臂,大刀随之落到脖颈前。
宋渺看着眼前的大刀,尚有一分懵,整个人已经被架着推到了道路中央,数把刀落下来。
冯倩和宋高义急得汗水打湿了衣衫,想替宋渺解释,偏偏马上的人冷冷盯着,他们根本不敢说话。
夏珠刚刚喊了一声公子,那人立刻狠睨了夏珠一眼:“还在说话,是不想活了?!”
夏珠骤然闭嘴。
宋渺只觉得自已的手臂像两条辫子,快要被扭断,头也发晕。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副刺客的画像,不禁暗骂,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那刺客他奶奶的怎么也刚好长了那么一颗痣?
想要用手扯掉自已的胡子和痣,偏生手被禁锢住了,还没说话,刀立刻往她的脖颈贴了过来:“再乱动!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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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文德殿。
皇帝听了刑部侍郎张康明禀报的消息,从宝座上坐直了身体:“你确定看到那几个贼人是从洪大人府邸出来的?”
“当真如此,今日臣接到了密报,兹事体大,没来得禀报,臣只来得找了提举大人,和提举大人一起去了洪大人府邸,还没进门,没想到就给我们碰上了那些贼人。提举大人带着手底的人追过去了,臣方才进宫来禀报。洪大人毕竟是朝中大臣,千金还在章事府上,微臣和提举大人没有搜查令,便没去搜查洪大人的院子。”
霍仪道:“瞧张大人这话说得,像是张大人不去洪大人府上搜查,是因为臣的缘故。不论洪大人还是谁,我们做臣子的,行事不应当按律?还请陛下明察,张大人这话可是陷老臣于不义。”
张康明瞥了眼霍仪,然后拱了拱手:“章事见谅,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又紧急,死守法度或许酿成大祸。来不及走刑部和大理寺,臣还请陛下令,准许臣等现下立刻去搜查,也好还洪大人一个清白。”
霍仪:“陛下日日劳苦费心,这递上殿的,哪一件事不重要?若事事都像张大人这般,凭空口断案拿人,依臣看,张大人这般恐怕是想要修改这法度了。”
张康明:“陛下明察,臣绝无那个意思。也是臣和提举大人两人亲眼所见,那刺客确实从洪大人府上翻出来,真假与否,现下一查便知。”
霍仪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皇帝目光落到殿前的谢夜行身上:“谢卿,你看,这件事待如何?”
谢夜行目光淡淡扫过殿前的张、霍二人,方才启唇道:“按张大所言,此事事关兵防图,历朝历代纷争多始于边界,确实重要。不过洪大人乃户部大臣,负责户部各司事务,想来平日里也难以接触兵防图这般重要的东西。兴许是他人陷害也不一定。”
“不过张大人的话有一点臣赞同,正是如此,才更不应该冤枉清白,更应彻查清楚。”
皇帝抚额按了按脑袋,随后有些不耐地道:“谢卿说得有理,既然如此,那你们都去吧。切记,此事一定要公正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