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沂萱将母亲从苏城接回之后,在家中休憩了三日。
距离开学还有十日左右的时间,催促她做舞伴的人愈发多了起来。由于尚未寻觅到自已心仪的舞伴,她便一一婉拒,声称自已颇为疲倦,不愿见人。
舅舅腿脚不便,二哥便前往舅舅家中帮忙照料了两日。这几日没有二哥在她与裴书臣之间牵线搭桥,裴书臣心急如焚,于是壮起胆子亲自跑到段家寻找段沂萱。
裴书臣向来并非脸皮厚之人,男女有别,他也不便如此直截了当地来找她,便借着裴家和段家在生意上的往来,跟随在姐姐身后前往段家与段伯父商谈生意,如此一来,也能够和萱萱妹妹说上几句话。
而骄傲的段四小姐可不想与他交谈,她早已将裴少爷的那点小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前两次还看在父亲和他姐姐的面子上敷衍几句,后几次她干脆整日都不出房门,对他避而不见。
段四小姐心里明白,裴书臣在申城的富家公子当中可谓是难得的一股清流,不仅才华横溢、满腹诗书,而且礼仪周全、奉公守法,烟酒之类更是一概不沾。相貌亦是清秀端正,甚至比她那未婚夫徐嘉衍还要俊美几分。
与申城那些一抓一大把的花|花|公|子相比,裴二少爷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卓越青年。
可每当他放低姿态去讨好她的时候,那双透着孩子气且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瞧,毫无大男子的气概,这让段沂萱感到无比厌烦。
明明比她年长两岁,却丝毫没有大哥哥的模样,整日鼓捣各种有趣的西洋小玩意儿和画作,活脱脱像个幼稚鬼。
她着实对他这样的人喜欢不起来。
这一日,裴家姐弟再度来到段家。这几日有一笔与洋人合作的大买卖要通过裴家牵线,段老爷为此前前后后忙个不停,对裴家姐弟客客气气的,看到他们到来,犹如见到财神爷降临。
段老爷的助手老何将人往办公室引领,边走边滔滔不绝地夸赞着裴家姐弟二人,浮夸的言辞几乎要将两人捧到天上去了。
“早就听闻裴家姐弟年少有为,一个有大智一个有大才,如今看来,这般来说还是太过委婉了。我老何觉得呀,二位简直就是天降奇才!裴大小姐岂止是精明能干啊,要是搁在古代,都能当女将军女皇帝了,二少爷那就更不必说了......”
这番话被刚从外面归来的段宴铭听了去,他左臂上搭着件白西装,右手懒洋洋地伸出来掏了掏耳朵,一声沉闷的嗤笑声从鼻腔中哼出:“老何,你何时变得这般会拍马屁了?听得我直发笑。”
瘦高的身影转身在沙发上落座,细长的二郎腿一翘,痞里痞气地嘲讽道:“夸人也得有个限度吧,女皇帝......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申城的女商人又不止她一个。”
这话传入了自视甚高的大小姐裴书蓉耳中,刚欲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是哪个不知分寸的家伙在笑话她,原来是那声名狼藉的花少爷段宴铭,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原来是段二少爷啊,这话从你口中说出,一点也不奇怪,毕竟你本就是这样的人嘛。”她双臂抱在胸前,高傲地仰起头,“家父从小就教导我,要离你这种不三不四的纨绔子弟远一些,免得沾染不良之风,徒惹晦气。”
段宴铭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猛地站起身来,怒喝道:“裴书蓉,我又没说你什么,你何必恶语相向!”
裴书蓉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向他走来,修长的身姿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几乎曳地的青绿折褶绸裙被她穿得利落大方,褶子里印着的石榴红里子若隐若现地旋转着,将裙子抖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段宴铭看到她的穿着,暗自嗤笑了一声,红配绿的搭配,也就她这申城第一女强人能穿得出来。
她站到他的面前,虽然矮他一截,气场却强大无比,她语气有力道:“你没说什么?你现在大可出门去随便问个人,整个申城,论女人做生意谁最厉害,哪一个不会说是我裴书蓉?那你呢?年龄相仿,你又有何成就?”
“是是是,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女中豪杰,我哪有你有能耐啊。”段宴铭懒洋洋地转过身去,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不愿再与她搭话。
“你!”裴大小姐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如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地刺着他。
“裴大小姐......我们老爷还在等着呢。您就别和我们二少爷置气了,我们二少爷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老何在她身后提醒了一句。
裴书蓉闭上眼睛,收敛了情绪,不再与这种人多费唇舌,跟着老何上了楼梯去办公室商议事务。
裴书臣猫着腰在姐姐身后跟了两步,见她没管自已,便悄悄溜走,贴到段宴铭身边,还没等段宴铭开口,便一把抱住他的身体,欢喜叫道:“段二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段宴铭被他吓了一大跳,嫌弃地一把推开那个扑上来的怀抱,讶道:“你小子作甚啊!几日不见倒是越发让人倒胃口了......怪不得我妹子不待见你!”
裴书臣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段二哥,吓到你了。我这不是快开学了嘛,我的舞伴还没找到,你先前答应我的......”
段宴铭冷哼一声,一直以来都觉得这小子老实,没想到背地里还藏着这么多心眼,今日竟然跟着裴书蓉找到自已家里来了,想必是急得不行了。
段宴铭拍拍他的肩膀,细长的狐狸眼一弯:“放心,哥记着呢。”
说罢他表演似地抬了抬眼睛,盯着自家天花板胡言乱语地说起了今日的天气,手里那个熟悉的小动作搓了搓。
裴书臣瞬间领会,连忙掏出皮钱包,刚想抽出几张钱给他,思索了一下,干脆将整个钱包都塞到段宴铭的口袋里,拍拍他的胸脯谄媚笑道:“哥,全靠你了。”
“好嘞!真懂事~”段宴铭把钱包抽出来,数了数里面的钱,然后满意地合上,扭头噌噌跑上楼去,丢下一句话:“我去帮你把我妹子给叫下来!”
此时的段四小姐正静静地倚在小沙发上,清滢的杏眼优雅地眺望着窗外的景致,旁边留声机里勃拉姆斯的曲子悠悠地播放着。
突然,一句不合时宜的怨骂声从那漂亮的嘴型中冒了出来:
“徐墨琛那死男人,竟然这么多天都没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