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底层的老百姓来说,那诡异雾墙除了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后,并没有什么其他影响。
该下田下田,该上工上工,该回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就乖乖回家。
但对于上面的大人物们来说,迷雾围城使得很多人开始人心惶惶,每个人对未卜的前途充满了迷茫。
自那日三方议谈后,人与人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明面上暗地里,各种阴谋,花样诡计,弱者寻求攀附,强者乘机掠夺,彼此交织。
时间又过去一月之久,朱千户和石县令家中细软基本已经收拾完毕,田产店铺等也大多变卖,期间被皋城本地的五大家压价占了多少便宜,自是不提。
朱千户手下的五个百户所也早已集结完毕,屯住在搬经村,保护着提前秋收以纳税为名义搜集的粮草,同时还在不断的派人向雾墙中送入绳子,以留做退路。
九月十九晚,此时的县衙内灯火通明,前后堂内外摆了有十几桌酒席。
席上坐满了城内的一些士绅大户,掌柜员外,皋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来赴宴了。
此时的内堂屋内,石县令双手托举着酒杯站了起来,笑道:“诸位,诸位,静一静,静一静。”
县衙内原本嘈杂的交流声慢慢低了下去,直至不可闻,在场众人皆是看向了石县令。
“老夫在这皋城任父母官已有八年之久,可以说这皋城便是我的第二个家,这八年幸得诸位相助,方才保得这一方安宁,我敬诸位一杯。”说完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好!”在场众人皆是鼓掌喝彩,至于是真心实意还是曲意奉承,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见石县令又给自已杯中倒满了酒,说道:“可如今皋城的困境,这一月以来想必诸位应该都已知道了。”
周围气氛陡然一沉,在场之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这一个月或派人探索验证,或四处打听,都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今天宴请诸位,想必大家心中都有所猜测。在此我也不瞒各位,我等与朝廷失联月余,长久以往必生霍乱。”席间一阵议论声响起。
石县令等了一会儿,待声音渐渐沉寂下去后才又说道:“明日本官便会押解这次收上来的秋粮,与朱千户一起前往泰州府城,争取重新与府城建立联系,恢复商路,让我皋城重新物阜民安。”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心里却是暗自腹诽。卷铺盖跑路就跑路,跑之前还得把百姓的粮刮一遍,当了那个又要立牌坊。押解秋粮说的倒是好听,其实还不是不敢继续待下去了。
主位的石县令却好像没有看见一些人脸上的异色一样,继续面不改色的说:“我与朱千户去府城期间,县内一切大小事务由范主簿主理,这非常期间,还望大家鼎力相助,共渡难关。”
说完将杯中酒水又一次一饮而尽,然后瞄了眼云台亦和朱刚两个千户,没有继续说话,缓缓坐下。
他是文官,武官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朱刚却好似没看到石县令的眼神,只是默默的夹着菜,喝着酒,一言不发。
云台亦眉头一簇,奇怪的看了一眼朱刚,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正事情已定,无所谓强求一个名义了。
其他人听了,却都是心思各异起来。
外堂角落一桌,两个个头戴方帽,身着差不多墨黑金丝锦袍的中年男人正在低声讨论。
“王兄,石县令和朱千户这么一走,范主簿和云千户便是这皋城的天了,今日之后说不得就得备些重礼,前往范府和云府去拉近一些关系。”
“是极,是极,曾兄说的对。”那王姓男子目光灼灼的在石县令和云台亦两人身上看来看去,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巴结。
“这雾也不知何时能散,我那生意已经停了半月之久了,之前送往江南的货也一直积压在库房中,眼看就快到交期了,愁人呐。”曾姓男子继续说道。
王姓男子收回目光,也是叹道:“我又何尝不是,短短一月我头发都愁白了不少。莫要再聊这些烦心事,喝酒喝酒。”
“哈哈哈哈,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干。”
“唉唉唉,曾兄稍等,我肚中翻涌剧痛,待我先去如厕,再回来陪你畅饮。”那王姓男子却突然捂着肚子,脸色慢慢难看起来。起身离席尚不过两步,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曾姓男子大惊失色,顿时站起来要去查看情况,却突觉自已腹中也是一阵剧痛,也是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惊叫:“饭菜中有毒!”混乱由此而生。
听到叫声,云台亦看向外面,先是一惊。
随后似是想到什么,猛的扭头看向朱刚,正好对上了朱刚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是你下的毒!”云台亦怒喝,站起身来一脚踢开椅子,人却是立马开始后退。
在墙边侍立的几个亲兵见状也立马拔刀向前,将云台亦团团护住。
此刻坐在主位的石县令还是一脸懵逼,不知什么情况。
朱刚却是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给自已满上一杯,慢慢饮下,然后笑道:“云千户果然聪明,可惜晚了。”说完将手中酒壶一掷,发出噼里啪啦碎响。
顿时其身后的亲兵拔刀冲向了云台亦。外面也传来散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持长枪冲进来了几十人。
这些人见人便杀,顿时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血腥味弥散开来。
石县令这才好像反应了过来,指着朱刚怒斥:“你疯了 竟敢屠戮士绅,是要自绝于朝廷吗?有本事连本官也一起杀了!”
朱刚却是一声冷笑,拔过保护他的亲兵腰刀,便向石县令砍去:“平日给你三分颜面,你还真当自已是个人物了。若不是还需要你打掩护装出护送你去泰州的样子,骗云台亦放松警惕,老子早一刀砍了你了。”
那石县令还未来得及闪避,便被朱刚一刀捅了个透心凉,嘴中鲜血直冒,右手指着朱刚却是再也说不出话,倒坐在了椅子上。
望着屋顶的眼神,充满了不甘、留恋与绝望。
同桌的范主簿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身子不停的颤抖。
朱刚瞄了一眼,向左右吩咐:“他还有用,留他一命。”便向桌上其他人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