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众人启程回京,浩浩荡荡的队伍车驾蜿蜒数里,沿着来时的路返程,一年一度的秋猎结束。
萧月卿坐在公主车驾里面,手边抱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短圆的耳朵,黑豆似的溜圆眼珠,四肢短健,身披米黄色绒毛,间或掺杂些白色毛针,在偶尔影影绰绰透过马车车窗的光线变换下,那毛色似乎还泛起一层紫色来,当真稀奇可爱得紧。正是一只体型还小的年幼紫貂。
今日早些时候,萧月卿刚用过早膳,倚梅就抱了这小东西进来,说是崔内官着人送来给公主殿下的,还有手书一封。
萧月卿看了这小东西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似才睁眼不久,当即抱了过来,一只手抚摸着毛绒绒,一只手展开那页信纸。
上面写了貂儿是自已专程去捉了送给殿下的,又说那日在泓衍帝跟前做戏,殿下一叠声的说自已害她放跑了貂儿,声情并茂,煞有介事的样子,害得他当晚就做了个梦,梦见殿下伤心流泪的样子,好像自已真的犯了大错,第二日就去寻貂儿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叫他给找到一窝,抱了最小的一只回来。
又写了目前这貂儿还小些,殿下弄些羊奶、牛奶的喂喂就行,也可喂些果子,松仁、栗子、花生米一类的,待到大了养熟了它自已便能外出觅食回转,就不用操心了。
萧月卿看完就将纸页投入一旁火盆烧了,心里暗道崔阑这厮就是惯会胡说,怎么还说自已在他梦里哭了,定是白日里东想西想没安好心,哼!罢了,看在他送来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的份儿上,就不同他计较那么多了。
回宫当日,文华殿。
泓衍帝还在处理政事,就听汪昱禀告,太后身边的杨嬷嬷来了,当即让人进来。
杨嬷嬷见了皇帝,福身行了个礼,“奴婢参见陛下。”
泓衍帝看着来人,知道必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杨嬷嬷怎么来了?可是母后那边有什么事?”
“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说秋猎一去数日,许久不见陛下了,心中难免惦念,特意让奴婢过来请陛下今日晚些时候到慈恩宫中用膳,也好叙叙话。”
“朕知道了,晚些时候便过去。”
“那奴婢先行告退,回太后娘娘跟前儿复命了。”
泓衍帝自是知道,薛太后让他过去用膳无非是为了薛妃和三皇子的事,所以这晚膳还必须得去。
晚膳时分,慈恩宫上下早早掌灯,因着陛下要过来陪太后用膳,小厨房更是用心准备了的,按着太后娘娘的意思着意备了陛下爱吃的菜。
是以泓衍帝刚进慈恩宫花厅落座,宫婢内侍便依次捧了热菜上来。有连福海参、砂锅煨鹿筋、五香仔鸽、酿豆腐盒子、芹芯虾仁、糖醋藕带、老鸭八珍汤,并一碟如意卷。
而后摒退左右,只余母子二人用膳叙话,见桌上的菜俱是自已爱吃的,泓衍帝不由感慨,“母后都还记得,都是儿子爱吃的菜。”
“喜欢你就多吃些,看看母后宫中小厨房的手艺是不是还同以前一样。”薛太后给他夹了些菜,露出个笑。
等吃得差不多了,薛太后才问,“薛妃和三皇子,皇帝是如何打算的?”
“母后,薛妃从朕还是皇子时就入了王府,侍奉朕多年,又诞下两位皇子,朕对她自是多有几分情意的。母后放心,就算不看在母后的份上,儿子也不会太过苛责,只是承锐此次确实做错了事,性格也颇为乖张,朕若不罚,难以平息众议。”
“这事哀家也有所耳闻,确是三皇子做得过了。既然皇帝心中已经了有了打算,便按皇帝的意思来吧,哀家这做母后的也不便多话。”
“母后能够体谅儿子就好。三皇子已迁入重华宫,由朕亲自责人训导。薛妃及三皇子只要肯诚心悔过,朕自是不会过多责难。只是承钺人长大了,近来心思也大了。”
听了这话,薛太后原本平静祥和的面上露出极深的八字纹来,与平日诵经礼佛那副面孔截然不同,整个人显得刻薄阴鸷。
“既然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那该料理便料理了吧,届时再挑个年幼听话的,扶植起来便是。切莫因为薛妃是哀家侄女这点,就不好下手,侄女再亲,也越不过你我亲母子去,棋子既然不甘于再做棋子,那便失去效用了。”
“母后说的是。”
“好了,皇帝政务繁忙,母后也就不做那讨人嫌的老婆子,多留你在这了。秋猎在外不比宫中,累了这许多天,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那儿子就先行告退了,母后也早些歇息。”
汪昱早已着人备好御辇,昏暗夜色下,一班小侍提灯照亮着宫巷,簇拥着泓衍帝回了文华殿。
崔阑早已候命多时,不久便接到泓衍帝的传召,泓衍帝坐在上首御案之后,殿内左右宫人皆被屏退,只留汪昱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侍立着。
泓衍帝问崔阑,“朕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陛下,微臣查了,那人确实是大皇子安排在三皇子身边的,只是做的比较隐秘。微臣查到,事发后他老娘妻儿一家连夜逃离,根据其左邻右舍所言,此人平日就在三皇子府上当差,但有人在赌坊、酒坊皆撞见过他与别的人接触,根据几人描述,微臣请人画了画像,发现正是大皇子府上的人。”说着掏出一叠纸页,“这是供词及画像,请陛下亲览。”
汪昱上前从他手上接过那一叠纸页,呈于泓衍帝御案之上,泓衍帝翻着看了,而后对崔阑道,“你做的不错,起来吧。”
“谢陛下。”崔阑起身,“还有一事,微臣还查到此次秋猎,太子和华鸾公主也曾比何家二子早一日遇上大量陷阱和捕兽夹,不过是在猎场的另外一片林子里,幸而提前发现了异常,才未有人受伤。”
“依你看这是何人所为?”
“微臣斗胆,猜测是此人是想利用教唆三皇子布下捕兽夹之事,浑水摸鱼,届时无论伤到哪一边,亦或是两边都伤到了,都可将此事转嫁到三皇子头上,而此人,只需在一旁隔岸观火即可。”
“好,很好。想不到他竟能耐至此了,之前烟花爆炸案那两名杀人灭口的杀手可有查到了?”
“这个微臣还在追查之中。”
“好,你继续暗中探查,朕总觉得这事与老大也脱不了干系。”
“是,微臣遵命。”
不得不说,泓衍帝的直觉,倒是还挺准,只不过就算有了结果,也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届时再抖落出来,一击即中,必叫那大皇子再无翻身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