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清宁宫里第二场龙恩盒拍卖又要开始了。此时才有不到一半的妃嫔入殿。在座下首位,虞妃带着绯绫、静园早早地便已入座了。
绯绫半蹲着,贴在虞妃耳边,用手指着殿门口道:“娘娘你看,昨日林碧榆带的宫女是个圆脸,今日这个却是个长脸儿。奴婢已着人问了,昨日那个圆脸儿侍女,名叫兰娣,乃是林碧榆从家中带来的亲信侍女。”
虞妃不露声色,微微点头:“就从她身上入手吧。”
“是,娘娘。”绯绫应道,从虞妃身边无声退下,离开了清宁宫。
……
“皇后娘娘到。”
“拍卖现在开始。”
“刘管事稍等。”
刘思宝刚刚说完“开始”二字,虞妃便打断了他。
“本宫尚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皇后娘娘。”
“虞妃有何事要问本宫?”夏清婉问道。
虞妃起身道:“回皇后娘娘,昨日拍卖结束后,臣妾回宫左思右想,始终有一个疑问难解。八百张龙恩券尽数放在这一百个龙恩盒里,盒中龙恩券是多是少,我们在座诸位妃嫔却是一概不知。臣妾只是有一点担心,像林宝林那样得皇后娘娘信重之人,如果她从皇后娘娘处提前得知了哪个龙恩盒里的龙恩券更多,然后便专门拍下哪个,这对我们一众妃嫔是否太过不公?”
殿内响起不小的议论声。
其实这等顾虑,殿中诸妃嫔如何没有,只是哪有人胆敢质疑皇后?今日虞妃做了出头鸟,正好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
夏清婉心说: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把装了一百张龙恩券的龙恩盒告诉林碧榆了。
“怪本宫没有和诸位姐妹说明白,虞妃有此担忧也是合理。”夏清婉坦然道:“盒中龙恩券皆是进殿拍卖前一刻,本宫才遣奴才一齐装好,送来清宁宫,所以没有人能从本宫这里提前得知龙恩券的数量。诸位姐妹尽可放心。”
虞妃做诧异状:“莫非连皇后娘娘也不知道盒中所装龙恩券到底有几张?”
夏清婉微笑道:“本宫确是不知。”
“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既已如此说,臣妾便再无疑问了。”虞妃颔首,坐回座位。嘴唇渐渐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拍卖开始。现在拍卖第一个龙恩盒。这各位主子出价。”刘思宝的声音响起。
“五百两。”林碧榆叫价道。
熟悉的桥段开始。
……
柔仪宫东边的假山背后。此处隐秘处,若非贴近,根本不虞有人发现。
“你叫我来这做什么?”
林碧榆的贴身侍女兰娣皱眉问道。她认识面前的宫女,是一直跟在虞妃身边的,听说以前曾在清宁宫里侍奉皇后,后来虞妃有孕,才把她要去的。
“妹妹既然肯到这里来,我叫妹妹来做什么,妹妹心里应该有所预想。”绯绫道。
“我没什么预想,你若不说,我就走了。”
兰娣转身欲走。
绯绫一把抓住兰娣的袖子,“妹妹何必如此作态?既然你心急,我便与你明说了。虞妃娘娘想要你帮忙做点事。”
咚!
兰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当然知道,虞妃的亲信侍女如此掩人耳目地来找她,所为何事。她本想直接拒绝,甚至向林碧榆禀报。可是一想到向林碧榆禀报,她就想到别扭的“主子”二字。这几日,她在宫里过得比那“主子”二字更别扭。于是她就鬼使神差地来了。
“虞妃娘娘找我?我能做什么?”
“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宝林入宫才几天,你入宫才几天,值得我们娘娘注意?娘娘要你帮忙的,无非就是那龙恩券喽。”绯绫眨着眼睛。
“不,不行!”
兰娣心里突然后悔了。终究是十年的姐妹感情。她八岁就跟着林碧榆,吃在一起,住在一起,玩在一起,如今十八岁,整整十年。就算宫里再难过,就算“主子”叫得再别扭,她又怎么能做出这种背叛林碧榆的事情呢?
“先别急着说不行嘛。”绯绫轻轻拍打兰娣的手背,柔声说道。
“不是不行,是我根本不知道林宝林把那盒子放在哪里了。我想帮虞妃娘娘也帮不上啊。”兰娣推脱道。
但是绯绫一眼就看出兰娣在说谎,捏紧兰娣的手道:“林宝林?听听,这才入宫几天哪,就叫得这么生分了?我可是听说,你跟了她十多年呢。”
绯绫脸色白了一下,又涨红道:“宫里规矩就是这样……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我要走了,你放手!”
说着便挣扎转身欲走。
绯绫却捏得更紧了,大声道“你可想好了,错过了这回,你就要在这宫里待一辈子!”
绯绫看到兰娣的身子顿了一下,手里挣扎的力度渐渐变小了。
绯绫微笑道:“没错,这样才对嘛。我又不是来害你的。娘娘说了,你帮了这次的忙,娘娘会给你一大笔钱,再把你送出宫去。你要知道,你是跟着林碧榆进来的,她不放你出去,你这辈子就都得在宫里熬着了。到老了,林碧榆是太妃,有宫女太监伺候,你却无儿无女,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太婆,到那时林碧榆还会要你吗?再说了,拿了银子出宫去,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不好吗?难道你想在宫里等着被哪个老太监看上了,和他对食?”
兰娣的手不再动了,似是失了力气。兰娣慢慢转回头来,她喉咙干干地说了一个“我”字,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绯绫深深地看着兰娣的眼睛,道:“你没有错。为了自已谋一条出路,你有什么错?要是林碧榆想着你,就不该把你带到宫里来。她风光,当了宝林、贵妃,你呢?
跟着她,你永远是个奴才。”
奴才。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扎进了兰娣的心里,简直滴出血来。
她不想做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