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水泼到所有秀女副册身上。皇上不可能给一个可能是偷窃珠宝的秀女封赏。今日之选秀,只能到正册为止。副册便要等到查清偷窃珠宝之人究竟是谁。可是,满朝上下遍布世家的触手。这一查,也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日。朝中又有无数大臣日日上疏缠磨朱璟,说不上几日,朱璟便会被磨得受不了,干脆放弃选秀女副册。那时,这些秀女回到家乡,个个都要背负入宫应选,因偷窃之事被皇上退回的名声。
人言可畏、名重于命。
她们就完了。一生背负骂名,活在耻辱之中。
如果不能当场查清,她就是害了她们。
夏清婉一拍桌子:“不错,是谁做的这事情,今日必须得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本宫不能容许自已挑的副册里面,有这样的品德败坏的渣滓存在。”
“皇后娘娘好担当。”虞妃赞道:“张友金还不快去查,这事就得你内务府去查个一清二楚。”
“不用劳烦张管事,这事本宫亲自来查。”
夏清婉站起身,坚定的目光扫过虞妃时,重重地停留了一眼。
“所有的秀女,不论正册副册,全都到院中候着,本宫要一一盘问。”
麟德殿院中,七十名秀女分成两帮,泾渭分明。一帮是正册,多半面带倨傲,幸灾乐祸。另一帮是副册,眼神懵懂无助,噤若寒蝉。
朱璟、虞妃站在阶上,张友金和一众太监站在阶下,夏清婉站在众人中央,严词道:“赃物呢,拿过来。”
张友金把一个染土的蓝色锦缎包袱放在地上,打开一看。其中尽是名贵的珠宝。
“谁丢的?”
正册秀女中,一个丰腴秀女走上前来:“启禀皇后娘娘,臣女王婉,这包袱是家父给拿的,以备臣女应选之用。”
“包袱里都有什么,你可记得清吗?”
“回皇后娘娘,只几件常用,印象深些,其余便记不太清了。”
“张友金。”夏清婉下令道:“清点包袱里的赃物。”
张友金上前翻开包袱,一件一件将珠宝拿出。
“碧玺十八子手串一件。”
“玳瑁镶玉嵌宝镯一对。”
“金镶宝石桃蝠簪一支。”
“闹蛾花冠一顶。”
……
包袱中的珠宝首饰件件珍稀名贵,工艺非凡,不是平民可有。张友金一件一件,共计拿了十八件出来。
夏清婉冷哼一声:“想必你是家世不凡,这些宝物,件件价值连城,有些玩意儿,本宫见了也要称一声好。”
王婉语气略有自傲道:“家父王冠,官居通政使司副使,出身琅琊。”
说到琅琊二字时,王婉的语气明显加重了些。
朱璟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夏清婉道:“原来是琅琊王氏的骄女,怪不得如此有礼有度,不卑不亢。这包袱,你是何时丢的?”
王婉道:“臣女也不知何时丢的,只是昨晚想寻支钗子,今日面圣时戴,这才发现 我用来装首饰的包裹不见了。”
“张友金,你是何时知道储秀宫里丢了东西?”
“回娘娘,是王婉秀女进殿面圣,出来后告诉奴才,包裹丢了的,奴才这才着人去搜。”
“昨晚既已丢失,为何不报?”夏清婉问王婉道。
王婉答道:“禀皇后娘娘,臣女不欲因此小事,耽搁众姐妹面圣应选,所以未报。”
“那今日为何又报?”
“今日正册众姐妹都已面圣,臣女自然向张管事禀报此事。”王婉应答如流。
秀女副册中有个性急的,听了这话,心中气急,当即大声骂道:“你这歹人,你们应选不能耽搁,我们应选便耽搁得了?”
夏清婉转头瞪这秀女一眼,斥道:“上在前,下无礼贸言。带出去掌嘴。”
张友金一摆手,两名太监冲进副册秀女中,把住这名秀女双臂,拖了出去。
其间,这名修女频频认错,大喊求饶。夏清婉不动于衷,继续问王婉道:“上次你见这包裹是什么时候?”
王婉回忆道:“是昨日早上,臣女从中取了一对东珠软镯戴。”
“偷东西的不是那一堆秀女副册吗?皇后娘娘怎么对王氏的小姑娘问个没完?倒显得她不是丢东西的,反倒像是偷东西的了。”虞妃拉着长音,阴阳怪气道。
夏清婉瞥她一眼:“本宫如何盘问,用不着虞妃置喙。”
“昨日早晨到晚间,你们都在哪里,做了什么,一个一个与本宫说来。”
夏清婉对着秀女副册们说:“自左边开始。”
左边第一个乃是林碧榆。夏清婉看向她,她面色不见慌乱,沉稳上前道:“回娘娘,昨日早晨到晚间,臣女一直在弄玉轩里和刘姑姑学习宫里规矩,不曾出来。”
“传刘姑姑。”夏清婉面无表情道。
刘姑姑进来,一问,所说果然与林碧榆相符。
夏清婉斜眼扫了过虞妃和王婉,见她们面色略显凝重,已不似之前轻松。
“下一个。”
……
院中副册秀女挨个问完,昨日竟然每个人都在弄玉轩中,学习规矩礼数,不曾出来过。
夏清婉重新看向虞妃。虞妃此时已是面沉如水。
夏清婉也暗自诧异,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简单便解决了。不过想来也对,弄玉轩中皆是平民女子,自幼不谙贵族规矩,在明日就将进殿面圣的情况下,哪一个还有心情出来玩耍,都在轩中学习规矩礼数才是常理。
“皇后娘娘,掌完嘴了。”
院门口,两名太监夹着先前多语的秀女进来。那名秀女脸颊高肿,嘴角已见血迹。
夏清婉问道:“昨日白天,你可都在弄玉轩里了?”
两个太监把那名秀女打得头昏脑涨、神志不清。她张着眼睛茫然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皇后娘娘在问她,支吾着嘴巴道:“昨日白天,臣女都在弄玉轩里。”
有了前面那二十二人做样子,夏清婉甚至没有传唤她的教引姑姑,园中所有人也都忽略了这件事,默认她一整日都在弄玉轩里。
这时,那名秀女嘴里含着血沫,突然含糊着说:
“不对,臣女曾出去过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