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着了？
虞妃假作无意，走进下厨。常姑姑仰躺着，嘴巴微张，一呼一吸，一开一合的。
呼——噜！
好家伙，还打呼噜呢。
就这，都换不成药？
虞妃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然后使了个眼色，示意站在门外，离得老远的宫女进屋子。
那名宫女快速瞥了瞥四周，弯下身，自身后的角落里拿出一个盒子，抱紧，小细碎步跑了过来。
废物！
虞妃咬着牙用嘴型冲着这名宫女说，手指恶狠狠的，作出个掐人的动作。
顺手打开盒子，盒中是一个紫砂壶，细腻红亮，极品的紫砂泥。端正地摆着，与熬送子汤的壶一模一样。虞妃把它从盒中拿出，轻轻地放在送子汤旁边的灶上。然后用厚布包住送子汤壶，颤巍巍地将送子汤放进盒子中。
“啊！”
拿盒子的宫女小声尖叫了一声。送子汤滚烫的壶身烫到她的手指了。
常姑姑一下子被惊醒了。
虞妃急忙将盒子盖上，把宫女掩在身后。
“玩忽职守！让你看药，你却睡上觉了？现在是睡觉的时候吗？”
虞妃先声夺人，训斥道。
常姑姑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有些迷糊。躬身行礼道：
“虞妃娘娘。”
看起来是没发现。虞妃心里松了口气，严厉道：“若非看你是长公主的亲信，我就替长公主好好教训教训你，给你紧紧皮子。静园，我们走。”
“叫上宫女太监们，全都一起走了。”
常姑姑莫名其妙挨了训斥，却还没受责罚。心里直想，好奇怪啊这个虞妃，傻子吧？
坐下去，倚到椅子上想要接着睡。
“咦，这药好像不是在这儿吧？”常姑姑挠挠额头，“真是睡迷糊了，药放在哪儿也记不住了，还是起来走走吧，别一会叫人把药给偷了。”
回了淑静宫。
虞妃把送子药放在灶上，“早晨两个时辰，中午一个时辰，晚上半个时辰，每过半刻钟把水加满。不说是熬药，我还以为炼仙丹呢。”虞妃自语，“若是真能一夜有孕，必生男胎，比起仙丹来也不差了。”
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
虞妃好奇地拿起壶盖，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
想吃苦的，吃这药准没错儿！
虞妃皱起鼻子，用手掩住。
待白烟散去，拿壶盖边缘稍稍扒拉扒拉，黄芪、当归、川穹、益母草……也无甚出奇的药材。
这药真有绯绫口中的效用？虞妃疑惑地继续翻看。
诶，这是什么？
一个不规则的圆泡吸引了虞妃的注意，不大，指甲盖大小，不甚透明，里面充满了气泡，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藏在气泡里。
虞妃从未见过长这个样子的药材。
拿一个出来看看，反正也不会影响药效。
虞妃用指甲噙着这个小泡泡，拿出了药壶。指甲掐住，轻轻一撕，小泡泡便开了，里面是一个卷得像小草席一样的东西。
奇矣！世上竟然还有这等造物？
小草席湿哒哒的，轻轻剥开，薄如纸片，上面还有些黑色的纹路……
呸！什么黑色的纹路，分明是汉字！去他的薄如纸片，这不就是一个小纸条吗？
虞妃咬牙切齿。展开纸条一看，纸上模模糊糊写着几个字：
明晚你我可成事。
虞妃僵滞住了，嘴巴和眼睛不自觉地张大，水黑的眼仁没有目标地转动。
明晚不就是皇上大婚之夜吗？
是谁要与夏清婉成事？
他们成的事，是什么事？
无数匪夷所思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又一个个被她否决。直到一个想法出现，她惊愕的嘴巴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她们要，刺杀皇上……”
可是她马上又否定了这个猜想。
没有必要的，想要刺杀陛下，为何还要把药给太后过一手，给皇上，最后才到夏清婉手里。
平白多了许多暴露的风险。
再说，陛下若死了，这送子汤又是为谁喝的……
等等，谁说送子汤一定是为陛下准备的……虞妃一把攥住湿哒哒的小纸条，白皙的指间流下淡黄色的药汤，滴滴答答落在黑红的方桌上。
“静园。”
虞妃叫来最亲信的侍女，紧张地绷着嘴唇说：“你速去佑宁宫问问，国舅爷是否只献了药方，可有给太后献药。”
静园应了声是，急匆匆走了。
虞妃拿出一张帕子擦手。她发现她的手在颤抖。
窗外的槐树浓密如盖，叶子半黄半绿，在太阳下，边缘现出炫目的淡金色。分裂的枝干陷入其中，错综复杂。
虞妃忽然感觉自已好似陷入了歧途，像是一只小虫子，爬在老槐树宽大的树干上，不知向哪条树枝爬，才能爬到老槐树的最顶端。
她叫宫女把送子汤端到厨房用心熬着。方桌上淡黄色的药渍却忘记了叫她们擦。
静园回来了。
喘着气附在她的耳边。
果然不出所料。国舅爷不仅献上了药方，还献了一副药。
这药是国舅爷给夏清婉的。
里面的那句话，也是国舅爷写给夏清婉的。
大婚之夜，送子汤，成事……
他们是想借洞房花烛之夜掩人耳目，暗结珠胎，盗取大殷国祚。
一个做了太上皇，一个做了太后。
他们玩得真是一手好把戏！
虞妃的殷红的嘴唇颤抖不止。
偏偏把她蒙在了鼓里！
若叫他们成了，她岂不是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他们宰割？
好好好，也好叫他们看看她的手段，让他们知道知道，她可不是吃素的！
……
清宁宫，厨房。
夏清婉俯下身，拿木勺轻轻碰了碰灶上的紫砂壶。壶里是皇上送的送子汤。
本来是。
如今显然已不是了。
夏清婉拿木勺又在壶盖上扒拉几圈，确认壶盖和壶身连接处没有那个极小的白点儿。
已经有人换走了这送子汤。
夏清婉拍拍常姑姑的肩膀。
果然不负重任，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姑姑，好好守着，寸步不离，千万别叫别人把它偷了！”
“殿下你放心吧，有我在，丢不了。”常姑姑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嗯。”夏清婉欣慰地抿嘴，“多亏有姑姑，我才能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