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是清晨,阳光透过窗子隐隐的照进来,房间里满是秋天的味道。
我坐在桌前翻书,子不语让我坐的端正。
她说:“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保持这个姿势。”
她却赤脚盘腿在地上,半卧半坐的靠着一个软垫子,抠脚翻着书。
她用神的标准要求我。
自已却越来越像个妖怪。
妖怪是一种生活方式,它没有神的纯洁高贵,也不是仙那种持重端庄,但它却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种自由、热情、矛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突然,她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板着脸看向门外。
“这个小妖,竟敢找到了这里。”
我趁机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保持她说的那个姿势,真是很难受。
“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等她答应,就跑出了房间,楼下空荡荡的没有人,桌子椅子也搬到院子里去了。
熊可可坐在门边的一张凳子上,防止有人闯进来。
银狼三兄弟正在进进出出的给外面的客人端菜。
“可可,有什么人来了吗?”
“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我又回到了房间里。
“你说的小妖是哪个?”
“就是那天被我打伤的鸡妖。”
“你说的是琴师啊,他没来啊。”
“他正往这里走,刚才上山,现在快到了。”
我心想这神有这么恐怖吗,琴师从山脚的花街出发,一上山她就知道。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她又盘腿靠着垫子坐下去。
“你去坐好,看书去。”子不语对我说道。
我又乖乖地坐好,心想琴师可千万别来,子不语现在已从镇龙枪下出来了,战力远胜那晚的一丝神魂。
这次再被她捏一次,估计不止浑身骨头要碎,灰都剩不下。
我正担心着,就听到牛掌柜在外面扯着嗓子喊。
“琴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小店真的没位置了,你还是快走吧。”
我心想老牛果然也是老江湖,叫这么大声,是让我们听到,他正在赶琴师走。
又听到琴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花街明晚有音乐会,火姐让我来给各位送几张票。”
“通俗的?高雅的?”
“女帝的御用乐团,你说呢?”
“这么隆重,票一定不好买吧。”
“早抢光了,火姐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一定很贵吧。”
“是送你们的,请你们一定要来。”
子不语扔下手里的书,从地上跳了起来,一脸难掩的兴奋。
“音乐会,音乐会,我要去,要去。”
惠惠子敲门走了进来,被她一把搂住。
“惠惠子,咱们听音乐会去。”
“我还怕你不肯去呢,这才来找你。”
“我为什么不肯去?”
“怕你计仇呗。”
“他挨了打,还来给我送票,他不记仇,我记什么仇,在你眼里我是那么小气的神吗?”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自从子不语来了之后,惠惠子变的越来越爱笑了。
子不语是一道明媚的阳光,她能扫除了我们心中最深处的阴霾。
她是我心中神该有的样子。
琴师也是个心胸宽广的妖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来送票是火月的意思。
如果他随便找个借口不来,火月也不会勉强他。
但他来了。真心诚意的。
那晚他吐出三魂七魄来打子不语,也真的是要拼命的。
但子不语却没借机毁了他的三魂七魄,她还给了他三魂六魄,并沾染上了她的神气。
子不语留下了他的妖魄,让他的身体不能马上恢复。
从今之后他的修行,要付出别人十倍的努力,却只能得到同样的修为。
但他的“凤凰涅槃”是凤凰的功法,施展时灵力就不能有一丝妖气。
所以也很难说子不语取走他的妖魄是要害他,还是要帮他。
那把琴是他太祖传下来的,也是他的枷锁,他不喜欢弹琴,所以他只会一首曲子。
牛掌柜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他手里拿着票,恭敬的等子不语和惠惠子不再打闹了,才小声地说,
“你们会不会觉得这是阴谋。”
我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票高价卖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就关了店,客栈所有的人都精心收拾了一番,盛装出行,去了花街。
老牛果然在音乐厅门口把银狼三兄弟的票高价卖了。
音乐厅的外面挤满了买不到票的人,老牛加了二倍的价格,一群人上来疯抢。
老牛后悔的嘴唇都快咬破了,早知道加十倍了。
老牛把一张票的钱给了银狼三兄弟,让他们在花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其余的钱全塞进自已怀里。
傻狼三兄弟第一次见老牛这么大方,拿到钱就高高兴兴地跑了。
子不语有单独的票,她一手挽着惠惠子,一手挽着我,见什么都好奇,一路走一路问。
嘻嘻哈哈的一点没有神的样子。
我们是贵宾票,在前排有独立的包厢,我们坐好后,蝶舞亲自带人送来了酒水,果盘。
子不语悄悄的问我:“这个漂亮的女孩,是不是火月?”
“不是,她是蝶舞。”
子不语只是一个幻像,喝不了酒,也吃不了果盘,她很想钻回我的身体里,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我说:“别闹,我们这个位置别人能看的到,要坐好,你的背挺直,胸部打开,肩部放松,把头抬起来,头顶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拉着,再微微低一点,目光要专注,像是要诱惑谁。”
她真的很美,端坐在那里,像是要诱惑谁。
整个音乐厅里所有男人闪炼着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这里。
老牛痴痴地看着她,口水都流出来了。
一副不可救药的痴汉模样。
我觉得他说的小时候爱神、敬神、拜神的传统,只不过是他为他的单相思找的借口。
我说:“要不你还是闹吧。”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包厢说:“那个女人好美,五官那么精致,就像用刀雕刻出来的一样,她一定是火月。”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不是火月,是高漫妮。”
我突然想起来,那群从老牛手里高价买票的人里,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叫猪不足,他好像有个形影不离的兄弟叫狗无涯,今天却没来。
他看起来不像是听音乐会的人,他来这里干嘛。
我正疑惑着,就在高漫妮上方不远的地方,又看到了他。
突然想起,他们在寻宝时好像有些过节,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琴师走进了我们的包厢,客客气气的和我们打了招呼后,就恭恭敬敬的站在子不语的身后。
子不语正在抢惠惠子手里纸扇。
“这个是我挡脸用的,我才不给你呢。你刚才进门时,免费领你不拿,现在抢我的。”
“你这么美,又这么年轻,不用挡脸的。”
牛掌柜咳嗽了一声,再一次向琴师说道:“琴师你来了,感谢送了我们这么好的票。”
“这句话,牛掌柜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子不语头也没回的说道:“小鸡,你来了。”
整个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琴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是。”
“那我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你肯神驾光临,已是不胜荣幸,岂用言谢。”
“你走吧,我不想看你。”
“小可斗胆,冒昧多问一句,花街之主火月想来问侯此处招待可还周全,不知可否?”
“不见。”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琴师仍恭敬的站在那里,面似平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惠惠子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她。
“你明明想见,刚才还不停的问我们这个是不是火月,那个是不是火月。”
子不语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我好不容易营造了一点神的威严气氛,被你这个小丫头全破坏了,你把扇子给我用,我就见。”
“不给。”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
牛掌柜也撅起嘴用一付求求了的眼神看着惠惠子。
惠惠子看到他那付嘴脸,也捂着嘴“吃吃”笑了起来。
“受不了一点老男人还装嫩,你看我的妖的威严气氛学的怎么样。”
琴师摇头笑着出去了,一会又进来,手里拿着几把纸扇,挑了一把月白色的。
递给了子不语。
子不语十分自然的接到手里,轻轻地说了句:“多谢了。”
“不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