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衣老鬼裹挟着广智,在遁去的路上接连改变方向,先向南,又突然改道向西,最后却向北而去。
广智被老鬼摄在肋底,封住了变化,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能转来转去。
他见赤衣老鬼东西来回改道,便问:“我家大王说,修行之人掐指就能算尽世事,你这样瞒得过紧那罗吗?”
赤衣老鬼一愣,回答说:“你家大王真是坐井观天,误人误已。天下之事,必作于易,万事皆易,变化无穷。若掐掐手指就能算尽一切,那岂不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还谈什么易?”
紧那罗?是那个和尚的名字吗?
听有的番僧说,天竺之地有八个妖怪部族,彼此战斗不止,攻伐不休,最后在觉悟者的调解下化解仇怨,暂时安定下来。
这八个部族便合称八部众,其中有一部族名为紧那罗。
以紧那罗为名,莫非他是紧那罗王?
他一掌拍在广智心口,打散他凝聚的法力,反问道:“你觉得你被捉是注定的吗?”
“更何况,”赤衣老鬼心里默默想道:“若能算得未来事,就有想改的未来事。”一时间,老鬼意兴阑珊。
广智眨眨眼,不再搞小把戏,他虽得了黑风大王的阴阳道法,但修行时日尚浅,冲不开赤衣老鬼的道法封印。此次被捕事发突然,就连紧那罗也失了手,连带着黑风大王所赠的披挂都落在了原地,尚不知回去后如何向大王交代。
广智虽化成个大汉形象,但毕竟是少年心性,在心里纠结了段时日,便将烦心事都抛诸脑后,只静看神州气象。
一日,广智突然对赤衣老鬼说:“老伯,我快饿死了。”
老鬼默然,他是鬼修之体,自是不需进食,但广智血肉之躯,初闻道径,尚未辟谷,于是落到地上,变成凡人模样,寻到一条河流,顺河而下,看看能否找到几处人家。
他解开了施加在广智身上的封印,惟余泥丸宫那道红光:“别想着逃,你是逃不掉的。”广智便远远缀在他后面,东瞧西看。
傍晚时分,他们沿河而行,寻到一处县城。两人走到城门口,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士兵手持长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赤衣老鬼见状,说道:“我们只是路过,想在城中找个地方歇息。”
另一个士兵摇头拒绝:“不行,你们不能进去,谁知你们是不是黄巾余孽。”
广智饿得心慌,忍不住插嘴道:“我们只是路过,找些吃食,不会惹麻烦的。”
士兵狠狠瞪了广智一眼,拔出佩刀冷笑:“你这黑鬼,再敢喧闹,把你捉去充作贼配军。”
广智还想争辩,赤衣老鬼却不想惹事,拉着广智准备离开,另寻他法进城。
这时,传来一个男子浑厚的嗓音:“军爷,让他们进去吧。”
转身看去,是个身长八尺的高大男子,穿着丝绸做的衣裳,满脸倦色。
两名士兵收起长刀,面露难色:“刘爷,这不好吧?”
刘姓男子便拉着其中一个士兵走到城墙角落,两人秘密交谈了一阵,然后那名士兵转了回来,对另外一人耳语几句。
随后,士兵来到赤衣老鬼和广智面前,大大咧咧说道:“两位请进吧,算你们运气好。”
广智看了赤衣老鬼一眼,心中有些疑惑,毕竟是世外狼妖,初出茅庐,不懂人事。老鬼不做解释,二人跟着刘姓男子进了城。
进城后,刘姓男子对二人拱手道:“在下刘兰君,敢问二位,”他斟酌着词语,“壮士,如何称呼?”
赤衣老鬼捋捋胡须,说:“你便称我东郭先生吧。”
广智也学着刘兰君拱手还礼:“广智。”
刘兰君忧愁之色稍减:“原来是先秦鬼仙,倒是晚辈献丑了。”
已是黄昏时分,城中商贩早已收拾回家,广智饿着肚皮,肚子咕咕作响。
刘兰君心中一动,道:“城中近日不太安定,有妖怪闹事,故此实行宵禁。二位若不嫌弃,可到刘府暂作歇息。”
东郭先生欣然答应:“我本人族修士,若真有妖怪,少不得让他见识我的手段。”
前去刘府的路上,广智见刘兰君一直哀声叹气,按捺不住问道:“刘大哥,你有何心事?”
刘兰君见这莽汉叫自已大哥,心下莞尔,摆摆手说:“此乃家事,不劳烦二位贵客了。”
跟着刘兰君一路走到城西北,见得一座精致的宅院,这便是刘府了。
虽已入夜,刘府门口挂了两只灯笼,将四下照得亮亮堂堂,还有几个守卫立在门口,见到刘兰君纷纷行礼,口称老爷。
刘兰君心不在焉,也不作答,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人正要进刘府,又见一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从门里溜了出来。
刘兰君一见这少女溜出来,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喝道:“兰芝,你又要去见那穷鬼?”
叫刘兰芝的少女没想到会在门口看见刘兰君,但也不甚在意刘兰君的怒吼,她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像只兔子似的缩回门里,很快没了踪迹。
刘兰君对二人勉强一笑,面上忧虑之色更加浓厚了:“舍妹不遵礼仪,二位见笑了。”刘兰芝是他的亲妹妹。
很快,刘兰君让府中下人备了一桌佳肴。广智在黑风山哪里见过这等山珍海味,一时囫囵吞枣,大快朵颐,将肚皮填得满满的。
饭后,东郭先生对广智说:“广智,你且暂居刘府,莫要私下乱跑,我出去打探些消息,很快就回来。”
广智挺着肚皮:“我住这儿没问题,就怕你又看上谁家的妖精,抓了就跑,把我忘在这儿了。”
东郭先生笑道:“我若没回来,你不应该高兴吗?”
广智懒洋洋的说:“我既不认识路,又不认识人,你若丢了,我该怎么找紧那罗?”
刘兰君不知两人的龌龊事情,见状,连忙道:“东郭先生,不若教广智兄弟一个法子,只要他一想找你,你就能知道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