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有风,好冷。
身体坠落,好快。
可苏渐预想中的下坠只过了一瞬,他的腰部就是一沉,等他恍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已被一只手臂拦腰抱住,停在了半空中。
他茫然回头,看见了李贽阴沉的双眸。
“苏渐,我不许你死。”
李贽的声音透着沙哑,苏渐怔怔的看着他,一点温热沾到了他的脸上,苏渐茫然擦拭,那是一滴鲜红的血。
他抬头,看见李贽抓住飞檐的手,已是血流如注。
“王爷!”
“爷!”
“二爷!”
慌乱的脚步声与响起,随后是杂乱的喊叫,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头在头顶闪动,苏渐全然是茫然的,他耳边听见的声音陡然遥远了起来,往上看,只有李贽阴冷的双眼,往下看,是混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他想跳下去,不顾一切的跳下去,让万丈深渊吞噬掉自已,吞噬掉这个肮脏破旧的自已,但,他不许。
苏渐只觉有一万道锁链束缚着自已,而这一万道锁链的尽头,全是他。
“爷!抓紧。”
李贽很快被人拉了上去,而他怀里的苏渐,已然晕厥,李贽双目喷火,在落地的一瞬低吼道:“传太医!”
周围的人俱是一愣,目光瞥向了李贽怀里的苏渐。
“愣着干什么!传太医啊!”旁边的阿浪首先反应过来,他看着李贽几乎要杀人的眼神,赶紧跳起来吼了一嗓子。
众人这才惊觉,立马跑了出去,李贽抱着苏渐来到床边,温柔的将他放了上去,没多久太医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正准备去帮李贽包扎时,却被他一脚踢开,“先看他!”
太医这才跑到床边给苏渐把脉,李贽抬起手,旁边的阿浪立马从太医的药箱里找出药和绷带,细致的帮他包扎起来。
屋外的人群里,嘴角含血的姜柏柳怔怔的看着床上一脸苍白的苏渐,牙关快速的颤动着,身子却无法动弹。
而在另一个角落里,气喘吁吁的白宗元几乎是瘫在了椅子里,他没去管抽搐着的双腿,只定定的看着苏渐。
“王爷,只是惊厥昏迷,过得片刻自会醒了,我这里开几副安神定心的方子,可以辅着喝下。”
老太医写了方子递给李贽,李贽不理,自走到苏渐床边坐下,轻柔的帮他抚顺发丝,旁边的阿浪赶紧叫人去抓药,然后将太医送了出去。
“小白,安排马车,咱们回去。”
“是。”
姜柏柳领命下去,李贽俯身将苏渐抱起,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径直走了出去,直到上了马车,也未将他放下。
到得夜里,一直守在床边的李贽察觉苏渐在动,他握住他的手,轻声唤道:“苏渐。”
似噩梦中惊醒般,苏渐双目猛的睁开,不加掩饰的惊慌流露出来,他微一侧头,看见了床边的李贽,他触电般的收回手,闭上眼睛偏过了头。
李贽微微一怔,但立马又柔声问道:“饿了么,我吩咐厨房做饭。”
“不用,我累了,想睡会儿。”苏渐仍旧闭上眼睛。
“好,今天我不打搅你。”
李贽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片刻后收了回去,还是没抚摸到苏渐的头,他慢慢起身,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苏 把自已蒙在了被子里,仿佛他是一道寒风,他用一道被子将他隔离。
一夜过后,苏渐早早便醒了过来,李贽真的没有打搅他,他起床梳洗,嬷嬷无声的将早点和药送了进来,苏渐留下药没喝,裹上披风出去了。
“公子,怎的会...”马车旁的姜柏柳本想说些什么,但苏渐没有停留,直接上了马车,姜柏柳只好咽下剩下的话,驾车去了学宫。
其实从早上醒来,苏渐便已冷静下来,开始反思为何昨天的自已会如此冲动,特别是在已经抓到一点希望的时候。
在房间呆坐了近两个时辰后,苏渐想通了,大概是自已看见希望之后,便无法再忍受过往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大抵是可以解释的。
恍惚中上完了课,苏渐想着要不去给白宗元道个歉,毕竟自已昨天突然将他扔在那里....对,姜柏柳昨天将白宗元留在那里到底做了什么!
苏渐心下一惊,回头却没看见姜柏柳,他立马拔腿向白宗元处跑去,等跑到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并不见白宗元的身影,正当他回身准备去严先生那里时,姜柏柳出现在了门口。
“公子,出事了。”
苏渐疑惑,“什么?”
“是白公子,他刺杀王爷不成,已被当场抓捕了。”
苏渐脑子“嗡”的一声炸响,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便往一旁倒去,姜柏柳立马上前扶住,急促喊道:“公子!”
苏渐缓了片刻,再次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姜柏柳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白宗元刺王杀驾,已被当场抓捕。”
苏渐被姜柏柳扶正,但姜没有松手,因为他明显感知到苏渐整个人都在颤抖,姜柏柳本欲开口,却见苏渐平静的看着他道:“姜柏柳,是他干的吗?”
不怪苏渐会以为是姜柏柳设计陷害白宗元,这太是李贽的风格了,谁知姜柏柳只平静的摇摇头,苏渐无奈,赶紧问道:“他在哪里?”
“王爷在别苑。”
“我是问白宗元!”
“他也在,王爷还没将他送交官府。”
苏渐轻轻推开姜柏柳,平静道:“备车。”
去往别苑的路上,苏渐不断的催促着姜柏柳,他一下马车便直接往里进,这里他来过,上次来时还是坐芸娘的车回去的。
门口有人守着,但没有阻拦他,想来是得了李贽的吩咐,别苑里的路比上次夜间来时更显深远,自他迈进二院,便有人头前领着他直往李贽那里去。
等他到时,李贽正在湖边钓鱼,而白宗元则被反剪双臂,绑缚着跪在李贽身旁,在他两侧,是两个劲装大汉。
李贽侧头,看见了匆匆过来的苏渐,他倒不急,笑道:“你来了。”
苏渐没理,跑到白宗元身边查看起他身上的伤势来,但见他除了嘴角有血外并无其他外伤,稍稍放下心后转头看向李贽,轻声道:“放他走,你我之事与他无关。”
“你和我之间,有什么事可以待会儿再聊,可你要知道....”李贽放下鱼竿,走到白宗元身边蹲下,抓住他的头发提起,冷声道:“他现在是刺王杀驾,意图谋反,要死人的,就这么放他走?法理不容啊。”
“他可曾伤你?”苏渐问道。
“不曾,他没这个本事。”李贽松开手,白宗元的脑袋低垂了下去,李贽呲笑一声,翻出手帕擦拭了一下手,随后将手帕扔在了地上。
就在手帕坠地的瞬间,原本怏怏的白宗元突然暴起,厉喝一声猛地撞向李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