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度就没了时辰,到得第二日,苏渐从李贽怀中起身时,外边早已日上竿头,他心中一惊,立马爬起来唤姜柏柳送衣服进来,顾不得身上的胀痛,赶紧披上衣服到了紫薇学宫。
好在昨晚似乎大家玩的都挺晚,今日里苏渐竟不是最后到的,诗会的第二日,比的是骈文,苏渐虽会,但并不擅长,自然没人缠着他讨教欣赏,乐的清闲的他打了个呵欠,准备找个地方猫一下,昨晚与李贽奋战到不知何时去了,觉自然是没睡好的。
谁曾想,刚找了个僻静的凉亭,人还没躺下,白宗元就匆匆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袖到了学子当中,借着学子的掩饰在他耳边说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来了。”
“你先带她去游船上,我找机会过来。”苏渐注意着姜柏柳的动向,快速说道,他知道监视他的人肯定不止姜柏柳一个。
白宗元领会,抽身而去,苏渐再次回到凉亭里,躺了片刻后捂着肚子就往游船跑,因为此地没有茅房,只在游船上设了马桶,因此有此类的问题的都是在游船上解决。
姜柏柳见苏渐捂着肚子上游船,便不以为意,只跟到游船下面就停了,苏渐上了船,刚钻进船舱就被守在一旁的白宗元拉进了一个舱室,自已便先行离去,而时晴雪早已等在了里面。
“苏渐?我叫时晴雪。”小姑娘不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很直白的报上了名字。
苏渐刚要见礼,就被时晴雪挥手打断,“长话短说吧,这个你见过吗?”
时晴雪从怀中抽出一张画卷展开,上面是李珞和崔绣的画像,两人于一株梨花树下,相对而立,笑颜如花。
画上没有落款,干净的只有画面。
苏渐据实相告,“没有。”
“那上面为什么会有你?”时晴雪皱眉,画上的明明就是苏渐,可他本人却称自已没见过?
“那上面不是我,你看这画纸,就知不是近年的事物,我今年才及弱冠。”
时晴雪捻了一下纸张,又看了看眼前的苏渐,霎时默然,家里有时大匠在,她不会不知道新纸和旧纸的区别,不过之前心乱,并未察觉,此时被苏渐一点,她瞬间明白过来,又想起昨天自已冲动之下竟有拔刀杀人之举,顿时后悔不已。
“对不起,昨天...”
“无碍,你能告诉我这画你是从何而来么?”苏渐知道昨日的刺杀是时晴雪冲动之举,且自已不能耽搁太多时间,便大度揭过此事,赶紧追问起来。
“这是我父亲临死之前给我的,他于一周前,就在家门口,被刺身亡。”时晴雪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但她强忍着继续说道:“这画被他藏在胸前....”
“等我回家打开,家里十娘告诉我这人她曾见过的....因此我找到了你...再次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时晴雪再次致歉,此时苏渐恍然,但看这个小姑娘也就十八上下,眼圈红红的,却又倔强忍着泪的样子一时心有不忍,于是他劝解道:“时姑娘,我本不应如此说,但...为了你个人着想,你还是不要继续查下去了,这很危险。”
“公子怎能如此看不起我?”时晴雪一下涨红了脸:“我虽是女子,但家中只余大伯一人,大伯年迈,父亲死因存疑,我不思报仇血恨,反而思虑已身,这是何道理?”
“这?”苏渐一时语结,不知从何回答,但又不想眼看着这个倔强又可怜的小姑娘强行碰壁,便只好婉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此事你我都是后知的人,你可以先回去,从时大匠那里探寻到此事的由头,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我也可以从旁协助。”
时晴雪脸色稍安,又因为自已的一时气愤失了礼转而变得有些羞赧,便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了。”
苏渐本还想劝解几句,又担心外面的姜柏柳生疑,便匆匆说道:“那今日就这样了,有消息你尽可去找白宗元,我先走了。”
说完苏渐便往舱门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一事,不由心下一惊,倏而转身问道:“你拿到那张画之后,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还有....有没有大理寺的人过来调查你父亲的死因?”
时晴雪想了想,道:“画的事,大伯和十娘都是知道的,我父亲的死上报之后大理寺的人很快便过来了,但只进行了常规调查,还搜查了我父亲的房间,看样子不是为了调查我父亲的死因,我心中存疑,便没有将这画的事说出去。”
“那时大匠呢?他就没有说些什么吗?”苏渐更是疑惑,时捕头的死,肯定会引起时大匠的怀疑才是。
“我大伯自我父亲亡故,只说了一句怎能如此,便一直将自已锁在房间内,平时只有十娘进去。”
时晴雪叹息一声道:“还是十娘实在忍不住了,方才告诉我这画上的人曾来过的。”
苏渐思虑片刻道:“不应该如此,时大匠肯定有自已的打算,只是不好直言....”
十娘其人苏渐是见过的,断然没有专门提醒时晴雪的道理,能点醒时晴雪来找自已,肯定是有时大匠的授意!
一念及此,苏渐仿佛是抓到了头绪的小尾巴,时大匠这般做,肯定是算准了自已被监视了,而且是长期监视,那十娘粗野的性子以及时晴雪报仇心切的心思同样会被他算在内。
那么他又如何知道自已会帮时晴雪呢?苏渐眉头微皱,但现在时间又急,想到这里,他干脆说道:“这样吧,你先回去,不过你需要留心,时大匠那处小院肯定会有人监视,你切记不能打草惊蛇。”
“再有,你回了之后,一定要和时大匠明说我的态度,并告诉他,如果要我全心全意帮你报仇,那他也需拿来足够的诚意才是,切记,万事小心。”
时晴雪被苏渐严肃的神色怔住,不由的点了点头,苏渐也不再多言,拉开舱门左右看了看,见白宗元点头方才出去,又接连蹲起了数次,惹得面色微红方才扶墙而出。
一直等在外面的姜柏柳见苏渐这般模样,连忙上来搀扶,柔声询问:“公子...要不要属下向王爷进言,让他怜惜你一些....”
苏渐羞愤的瞪向姜柏柳:“不会说话就少说些!”
他一把甩掉姜柏柳的胳膊,兀自闷头直行,只留下了全然不知自已错在哪里的姜柏柳于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