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路泽冷不丁地说出这句话。
上一顿是昨天晚上吃的,然后深夜一直在做兼职,几乎,没有时间吃饭,而现在已经快要中午了。
他的大直男思维以及丝毫不加掩饰自已需求的话语,让苏安与柳白都为之一愣。
苏安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嗯……平时都是队长与杨劫做饭,我负责调酒,柳白的厨艺很别致,能从厨房中传出烤瓷砖的香味。”
柳白:“其实你不用加后面那一句。”
苏安:“但现在又不能放任你出去,留柳白或者我一个人在这里又不太安全。”
“毕竟几年前石市出现了一个很强大的神辉能力者,她不信仰教会,杀了很多人,也杀过守光小队的成员。”
“所以只能委屈你先吃一些面包充饥啦。”
她找出一个装满黄油面包的牛皮纸袋,交给路泽。
“我没意见。”路泽起身,接过,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些面包还很新鲜,散发着香气,应该是刚做出来没有多久。
路泽抓起一只,回到吧台的座位上,就着牛奶,狼吞虎咽起来。
苏安见到路泽这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吃相,犹豫着问道:“你昨晚没有好好吃饭?”
路泽喝了一口牛奶,强行把口中的面包咽下去,回答:“做兼职,辅查员,本来能好好吃顿饭的,教堂却出了事。”
苏安见路泽的牛奶喝完了,又将一大瓶玻璃瓶装的纯牛奶拿了出来,放到台上,亲自给他倒了一杯。
路泽没客气,拿起杯子就喝,很快就将一整袋面包吃完。
“我来吧。”苏安刷杯子,没有让路泽管。
路泽点了点头,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狼吞虎咽的猛兽忽然变得很安静。
“你给他下药了?”柳白说。
苏安清洗着手中的杯子,感慨地说道:“他只是太疲倦了,才17岁,不到三天就经历了三场战斗,那些战斗突如其来,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想要活下去,他就得竭尽全力。”
“该说他倒霉还是幸运呢。”
“你别忘了,你当初也这样,与失格者厮杀了一晚上,回来饭都没吃,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像只泥潭里的小猪。”
柳白:“……”
刷完杯子,苏安的注意力放在了黑猫身上,只见黑猫同路泽一样,安静地趴在台上,闭着双眼,很恬静,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叫声。
她伸出纤细的素手,摸向黑猫的头。
这时,黑猫醒了,睁开金色的双眸,轻轻侧头,躲过苏安的抚摸。
“很高冷的一只猫。”苏安说。
下一秒,黑猫扑向了苏安的胸部……
……
酣睡中,路泽好像又梦到了冬天的那个晚上,对于他来说,十分难忘的一个晚上,也是他与姐姐洛雅为数不多的珍贵回忆。
新约93年的冬天,路泽10岁。
他如往常一样,放学回家,街道两侧是佝偻巨人般的废墟,挤压着白皑皑的马路。
浑身淤青的他走的不快不慢,雪水打湿他的发梢,冲不去他眼神中的黯淡。
太阳落山,红月高挂,像是染料般将雪照射成绯红,为这个本就死气沉沉的世界增添了诡异与血色。
抖落自已身上的白雪,擦在布满裂缝的楼梯上,楼梯间全是自已脚步声的回响。
来到自已家门口,路泽下意识地想要敲门,想了想后,还是拿出钥匙,但在他翻找期间,门却开了。
金子般灿烂的微卷长发,猩红如血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尽管这个女孩十二岁,也值得用明艳二字形容,不过只用明艳,倒也是冤枉了这个女孩。
那是一种带着英气的明艳。
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又为她增添了三分的知性。
“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洛雅堵在门前,没让路泽进门。
路泽早有腹稿,张口就要解释,门关上了。
他被留在了门外,里面传来洛雅的声音:“如果你要对我撒谎,就不要想着进来了。”
他沉默了,站在门前,就那样站着。
洛雅明明只比他大两岁,却总是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心智也比他成熟不少。
她一个人靠着画画与写稿的方式养活着两个人的家,而且生活得还算不错。
不过洛雅经常埋怨自已头发掉得太多,会影响自已的美丽。
在路泽的记忆中,她算不上热情,也不爱表现温柔,总是无所不能,还会带来一些很新奇的东西。
比如她自已创作的漫画,专门为路泽画的,不,与其说是画,不如说是分享。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好的作品没有人欣赏的话,那真的是作品与作家的悲哀。”
有时,看漫画的路泽就会问:“手机真的存在么,可以成真吗?”
“卫星的无法发射注定了无法信息化,这个世界顶多停留在电气化的时代。”洛雅说了一些路泽听不懂的话。
“卫星?为什么无法发射?”
“因为有天花板的存在。”
“咔嚓。”洛雅照下了路泽疑惑的眼神。
“这是什么。”
“纯机械相机,用的是胶片,唉,让我一个文科生做这种东西,实在是强人所难了一些,但好在做出来了,还算小巧。哼哼,我果然是个天才。历史真是一团灰烬,灰烬深处仍有余温啊。”
“这很难吧。”
“将美好的往事完美浓缩起来,如同一笔浓墨重彩,涂抹在我们那已经变得灰白单调的生活画布上。”(注1)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门吱呀地开了,洛雅那双猩红的双眸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泽。
“我打架了。”路泽知道瞒不住姐姐,咕哝地说着。
“打架还是被打。”
“都有。”
“原因?”
“他们说了一些姐姐的坏话。”
“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做就这个,他们说了姐姐的坏话哎。”
洛雅:“路泽,只有心胸浅薄之人,才会因为他人的讥讽而怒哀,因夸赞而喜乐,但那些终究只是他人的看法而已。”
“因为他人的看法而喜怒哀乐会活的很辛苦,也注定是可怜虫。”
“而且,那些人对于我们来说,也无关紧要,不是么。”
路泽抬头望着洛雅,很认真地听洛雅说的话,但还是无法理解。
“进来,先给你处理伤口,然后,给你上一课,正好我写稿写累了,出去逛逛。”
“去哪?”
“你记得那些人都有谁吧。”
注1:取自【美】卡勒德·胡塞尼《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