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魏无羡的记性着实不佳,亦或是他有意忘却某些事。
在云梦所经历的事,他几乎忘得一干二净,蓝曦臣曾经说过什么,蓝忘机又对他做过何事,只要无人提及,他便不会想起。
起初他尚且纠结,自已对蓝忘机究竟怀有何种情感,是否果真如蓝曦臣所言,是他喜欢而不自知。
然而,自他深夜孤身前往龙胆小筑倾诉衷肠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他逐渐不再纠结,管他是喜欢还是其他,既然蓝忘机对他有意,他自然不能辜负,永远陪伴在他身旁也未尝不可。
正如蓝忘机所说,他早已习惯了他在自已身旁,除非蓝忘机先舍弃他,否则他决不会离开他半步。
此前夜猎,蓝忘机因他受伤,伤的还是右手臂,魏无羡深感愧疚,对他言听计从,凡事皆由他操办,从不让蓝忘机亲自动手。
若非有蓝启仁和蓝曦臣阻拦,他恐怕会直接睡在静室。
对此,蓝忘机毫无怨言,甚至颇为享受。魏无羡在云梦游玩这一月所积攒的,对江澄的怨念,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为了青烟,缓缓消散。
蓝忘机受伤至今已有一月有余。
傍晚,魏无羡如往常一般提着食盒来寻蓝忘机,恰好蓝曦臣也在。
魏无羡放下食盒,将饭菜逐一摆上桌,说道:“蓝大哥也在,用过膳了吗?我不知你会来,饭菜带的少,可要再去打些来?”
蓝曦臣看向自已身旁正襟危坐的蓝忘机,道:“不必了,我已用过晚膳,只是来看看忘机的伤势,你们慢用,我先走了。”
魏无羡既已至此,他自知不便久留,叹息一声,起身便走。
蓝忘机急忙起身相送,“兄长慢走。”
蓝曦臣背对着他,蓦地开口道:“忘机,云深不知处内,不得弄虚作假,你可还记得?”
言罢,他未等蓝忘机回应,便径直离去。
魏无羡正疑惑他此言何意,抬头却只见蓝曦臣的衣角消失于眼前。
他端着饭碗行至蓝忘机身旁,疑惑道:“你兄长这是何意,谁敢在他面前弄虚作假?”
蓝忘机轻咳一声,道:“不知。”
魏无羡撇撇嘴,不再追问,“罢了,先吃饭,今日这晚膳皆是你喜欢的菜。”
自蓝忘机受伤后,魏无羡便如侍者般侍奉在蓝忘机身侧。因他伤在右手,诸事多有不便,只得让魏无羡代为操持。
平日要写述职报告,或是讲学需用讲义,皆由魏无羡代笔,且特意将字写得端正些,以免蓝忘机嫌他字太过随性。
此外,用膳这等要事,亦由魏无羡负责,这一月多来,皆是魏无羡喂他用膳。
所幸每日都将饭菜送至静室,否则如此做派,蓝忘机恐会在仙门百家面前颜面尽失,多大一人,竟还需人喂饭。
起初蓝忘机并不同意,他虽右手受伤,但左手尚能动弹,独自用膳并非难事,只是不太便利罢了。
可魏无羡执意要侍奉他直至伤愈,言明如此既是为弥补他,也是为感谢他。若蓝忘机不允,他便赖着不走,甚至欲躺地耍赖。
蓝忘机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应下,而这一侍奉,便是一月有余。
用过晚膳,二人于静室后院闲坐,蓝忘机安静看书,而魏无羡则在一旁摆弄他的笛子。
清脆的笛声并未影响蓝忘机,他看书之余,甚至还能指正魏无羡吹错的音,实乃这世间一心二用之第一人。
陈情于魏无羡指尖转动,他靠于椅背,斜睨一眼蓝忘机手中的书,趁其不备,迅速凑前欲一探究竟。
怎料,蓝忘机似有先见之明,在他靠近之际,即刻合上书卷,满是无奈地凝视着他。
魏无羡撇嘴归座,不悦道:“蓝湛,你究竟是在看书还是在看我?揪我错处也就罢了,如此竟也能反应过来。”
蓝忘机道:“一曲你吹奏十余遍,错十余遍,且错处一样。再者,你意图过于明显,我岂能不知。”
魏无羡撅嘴,不时瞥他一眼,道:“问你所看何书你又不说,我除了窥视,别无他法,你说我当如何?”
蓝忘机道:“忍着。”
言罢,他起身离座,转身入屋,夜色已深,再看恐伤眼目。
魏无羡于其身后气得跺脚,忽地灵机一动,唇角微扬,有意激他,“蓝湛,你总不告诉我你在看何书,莫非是那不堪入目的话本子?想必其中皆是见不得人的内容,所以才不让我看罢!你信不信,我这便去告知你叔父,让他责罚你。”
这激将之法魏无羡运用娴熟,然而于他人身上屡试不爽,独在蓝忘机身上失了效。
蓝忘机对此毫无反应,道:“随你。”
闻此,魏无羡霎时泄气,激将法无用,撒娇亦是如此,诸般法子皆曾尝试,始终不得见其究竟所看何书。
若在往昔,他定然不会在意蓝忘机所看书籍,只是此次的书不似取自藏书阁,更非自外界购得。
此书并无书封,起初其中内容寥寥,蓝忘机仅翻数页便再无下文。可此后,书上文字渐多,蓝忘机看书的时辰亦愈发长久,这让他如何能不好奇。
可惜,蓝忘机执意不言,任魏无羡如何问询,皆敷衍而过,只字不提书中内容,防他仿若防贼,夜间就寝,甚至将之置于枕下。
别问他如何知晓,问就是他曾偷着来找过,结果被蓝忘机当场抓获。
魏无羡死心,道:“这样好了,你我各让一步,我不再计较你所阅之书,你将那首曲子的曲名告知于我,可好?”
蓝忘机断然回绝,“休想。”
他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在平复心境后,将桌上碗筷收拾妥当,道:“不说便罢,其实我也不想知道。天色已晚,我走了。”
“且慢。”蓝忘机忽然叫住他,继而从书架上取来一本书递与他,道,“这是那首曲子的乐谱,你多加练习。”
“啊啊啊!蓝湛你怎么这样!”他望着塞入手中的乐谱,无能狂怒。
蓝忘机见此毫无动容,从容地将人送出,转身之后,却在魏无羡视线不及之处,微微扬起了嘴角。
他又怎会让魏无羡知晓,此乃他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