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魏无羡等人返回姑苏,已过卯时。
本欲回去后与蓝忘机仔细言说此次外出夜猎的糟心事,可这个时辰,蓝忘机想必早已就寝。无奈,只得先行回屋。
行至自已屋外,忽觉屋内似有一人行迹可疑,不知在作甚。魏无羡轻手轻脚,悄然趋近观望。
借着月光,他勉强可辨屋内之人的侧脸,仔细端详许久,仍记不起此人究竟是谁,只觉熟悉。
他猛然一脚踹开房门,厉声道:“大胆贼人!竟敢在我屋内如此鬼祟行事!”
屋内之人被他惊得一跳,手中之物坠落在地。此人未顾上来者是谁,仅凭其那欠揍之声,便已辨出是魏无羡。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非此人的惊惶失措,而是满腔怒火,“魏无羡,你是要死啊!”
魏无羡略愣一瞬,方知此人是江澄。他对江澄的怒火不以为意,将屋内烛火点燃,望着地上掉落的信封,略有好奇。
他拾起信塞入江澄手中,道:“原是你,我还当是有贼呢。这么晚,你来我屋所为何事?”
江澄看着手中的信,沉思片刻,终将信收了回去,解释道:“明早我便要回云梦了,怕你赶不回来,留信一封告知你,免得你不知我去向,还需四处寻人打听。”
魏无羡斟了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他岂会不知江澄等人要走,为了给他们送行,他可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邻镇的邪祟赶回来的。
他与江澄虽仅相处一年,却颇有相见恨晚之感,总觉彼此格外合拍,就连饮食习惯亦颇为相似。
姑苏蓝氏的饮食偏于清淡,魏无羡自幼至今也未曾习惯。
他一人喜辣,断不可能令整个云深不知处的弟子皆陪他食辣,唯有委屈他去适应蓝家子弟的饮食了。
幸而外门弟子可下山自行解决膳食,无需每日前往膳厅用膳,否则他实难知晓自已当如何在云深不知处生活。
然而,自他结识江澄,从他那讨要了一罐云梦的辣酱后,才深切领悟到,他承袭了其来自云梦的父亲的血脉,大抵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姑苏的饮食。
这一年,魏无羡除了蓝忘机与聂怀桑,当属找江澄的次数最为频繁,虽有时江澄会对他避而不见,乃至偶尔流露出些许愧疚之意,但他仍旧甚是喜欢与他相处。
与江澄共处的感觉和蓝忘机迥异,除却轻松外,尚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
见他的第一眼,魏无羡便觉此人值得深交,他们也必定能够成为知心好友。
本以为一年时光漫长,岂料江澄明日便要返回云梦了,也不知再次相见会是何时。
他轻叹一声,问道:“明早何时出发?”
“辰时。”江澄并未入座,上下审视魏无羡一眼,挑眉问道:“怎么,要来送我?你起得来吗?”
魏无羡放下茶盏,道:“瞧不起谁呢,我定然起得来,你最好莫要提前离开。”
江澄不以为然,满脸尽是不信任,“好啊,我定然不会提前走,但你也休想我等你到巳时。”
魏无羡道:“你大可放心,我定会准时到达,我们云深不知处门口见!”
江澄道:“好,我拭目以待。”
两人又如往常那般争执了几句,若非江澄感觉困倦了,他能与魏无羡争吵一整晚,而且皆是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待江澄离去,魏无羡这才松了劲,扶着墙面,缓缓移步至床榻趴下。后背的疼痛愈发剧烈,不知是否是动作过大,伤口又裂开了。
他一路强忍着,愣是没让弟子们察觉到任何异常,即便是在江澄面前,也佯装出一副轻松之态。
可后背的剧痛令他几乎难以站稳,无奈之下,他只得借喝茶之机,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所幸江澄并未察觉到异常,依旧如往常那般与他争执不休。
未几,魏无羡紧闭双眸,不知是因疼痛昏厥,还是已然入睡。
次日清晨,魏无羡缓缓睁开双眼,整夜他都趴在榻上,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他起身跪坐于榻上,望向窗外,天色尚早,距辰时尚有一段时间。
他前去打来一些水,褪去身上的粗布麻衣,解开布条,对着铜镜查看后背的伤势。由于伤在背部,自行上药着实不便,可他又无法求助他人,只能多耗费些药粉。
待伤口皆已撒上药粉,他才寻来干净布条,重新包扎。
往昔他偷溜出去玩耍,在外受伤而不敢让蓝忘机知晓时,他总是如此为自已包扎,手法早已娴熟无比。
包扎完毕后,他又略微擦洗了一下身子,换上蓝氏校服,确认无误后,这才出门去送江澄。
前两日评级测试的结果他并不知晓,但想来江澄和聂怀桑都应顺利通过,毕竟最后几日他还曾帮助他们辅导,即便头脑再愚笨,也应当过关了。
云深不知处门口,已有不少人陆续离去。
刚过卯时,江澄理应尚未出门,然而在他到来之前,魏无羡反倒先见到了聂怀桑。
聂怀桑见魏无羡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兴冲冲地跑去与他打招呼,“魏兄!你何时回来的?可是来为我送行的?”
魏无羡稍显尴尬,只顾着江澄,却未询问聂怀桑何时离去,竟也未曾料到,阴差阳错之下,竟让他们此刻相遇。
他道:“是啊,听学三年,你总算能回去有所交代了。”
聂怀桑面露羞赧,挠了挠头,道:“多亏魏兄你们,若非你们逼迫我背诵诸多内容,我断不可能擦边过关的。”
魏无羡难以置信,道:“不是,我们辅导你多日,你竟只是堪堪擦边过关?”他将脸转至一侧,叹息一声,以蓝启仁的口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真是我教学生涯的一大败笔!”
聂怀桑颇感窘迫,测试之时,他甚至连题目都有些难以理解,能擦边过关已属万幸,他甚至怀疑是蓝启仁阅卷时手下留情。
两人最后寒暄几句,聂怀桑便辞别魏无羡准备离去。
临行前,他又回首望了一眼魏无羡,见他似乎在等人,不由嘴角微扬,轻笑一声。
他手持折扇,置于胸前轻摇,随清河来的弟子一同离开了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