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无羡来姑苏云深不知处已过去三年,其活泼性子未见丝毫,始终怯懦地躲于蓝忘机身后。
对此,蓝忘机亦深感困惑。
魏无羡幼时诸事,他知之甚少,仅知其自幼怕狗。
他初识魏无羡时,其已为少年之姿,活泼开朗、正直善良,似这世间无任何事可使其陷入困境。有其在侧,仿若一切难题皆可迎刃而解。
故而,他一直认为,此人自幼便是如此性子。却未曾设想,他被带回江家后,是如何从一个街头流浪的乞儿转变为江家大弟子的。
一个举目无亲的孩子,骤然被带至陌生的环境,陪伴之人又极少,岂能即刻敞开心扉。
如今虽有蓝忘机时刻相伴,然面对他人,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姑苏蓝氏家规,牢记于心者大抵唯有蓝氏亲眷子弟,那些外门弟子,至多记个大概,是否遵守,全看周遭是否有人。
就好比,“云深不知处内不可背后语人是非”这一条,但凡自身不言,与已交谈之人不言,谁又会知晓。
魏无羡平日修炼皆由蓝忘机引领,学了不少外门弟子学不到的内容,因此遭了不少人嫉妒,更有甚者趁其不备,对他暗下毒手。
他们也是精明,刻意避开裸露在外的肌肤,专挑衣服遮住看不见的地方击打。
多日来,魏无羡敢怒却不敢言。说到底,他终究是寄人篱下。
蓝家人对他都极好,修炼时皆有蓝忘机为他开小灶,他岂敢倾诉自已的苦楚,引得他们为他操劳前后。
况且,那些人皆是暗中对他下手,平日里佯装与他关系亲密,还常送他些有趣的小物件,实难看出他们在欺凌人。
若他真向他人言及他们的不是,恐怕会遭其反咬一口。倒不如待自身强大后,寻一良机予以回击,如此他们便不敢再欺辱于他。
一日,蓝曦臣得闲前来寻找魏无羡,念及他常与蓝忘机形影不离,便径直前往静室寻觅。
平素此等时辰,他定然在蓝忘机房中,安静地伴其读书习字,偶尔拉扯他的衣袖捣乱,致使他难以专心温习功课。
这只怨蓝忘机自已,无论魏无羡在他身旁如何悄无声息地折腾,他都未曾说过一句重话,任其肆意妄为。
有时闹腾得厉害了,蓝忘机也仅会微微叹息一声,低声道:“魏婴,别闹。”
不过,魏无羡也只敢在蓝忘机面前这般胡闹,换作他人,亦或有外人在场,他总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乖巧得异乎寻常。
然而,今日魏无羡却不在蓝忘机房中,甚至整日都未见他来寻蓝忘机。
蓝曦臣环顾四周,未见魏无羡身影,好奇问道:“忘机,无羡在何处?今日怎的不在。”
蓝忘机在静室后院专注练剑,若非蓝曦臣出声呼唤,他都不知静室有人前来。
他收剑入鞘,向兄长施礼,这才注意到今日魏无羡并未前来,不禁眉头紧蹙,“未曾见到他。”
往日此时魏无羡应当是席地而坐,在一旁观他练剑的。可今日自下学后便未见其踪影,连招呼也未曾打过。
蓝曦臣思忖道:“怪哉,无羡最是黏你,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你身旁,莫非是出了何事?”
闻此,蓝忘机心中忐忑不安,总觉得魏无羡是真的出事了。
他不顾家规,提剑便冲出静室,在云深不知处寻觅魏无羡的下落。
蓝曦臣深知魏无羡于蓝忘机的意义重大,并未阻拦他,只在他冲出去时,提醒道:“忘机,云深不知处内不可疾行。”
蓝忘机平素沉稳冷静,家中长辈亦常对他赞誉有加,除却总是冷颜示人,难辨情绪,几近完美无缺。
然自魏无羡出现在他的世界后,他虽仍能泰然自若,可一旦关乎魏无羡,便会乱了方寸,失去往昔的雅正端庄。
蓝曦臣也曾思考过,将魏无羡带回云深不知处,究竟是否明智。
且不论他始终影响着蓝忘机的心境,便是他自身,似亦不适宜在云深不知处生活。
他与魏无羡相处时日不长,经多番观察,总觉其性情不应如此,似是全然无法放开。
不过,这终归是蓝忘机的抉择,他虽为其兄长,却亦非诸事皆能为其做主。只要蓝忘机不悔,他亦无话可说。
蓝曦臣离开静室,与蓝忘机一同于云深不知处寻觅魏无羡的踪迹。
魏无羡不在自已屋中,他常去的几处亦不见其身影,问了守门的门生,亦未见其下山。
最终,蓝曦臣于一处鲜少有人经过的角落寻得他们。
可待他到时,只见五个负伤的外门弟子倒地哀嚎,而蓝忘机则呈保护之态,立于蜷缩于角落的魏无羡身前。
显然,倒地的弟子乃蓝忘机所伤,缘由应是他们对魏无羡做了触怒他之事。
虽事出有因,但家规不可违。
蓝曦臣斥责道:“忘机,你身为蓝家亲眷弟子,不该不知规矩。他们纵有过错,理应交与叔父他们处置,你岂可擅自出手!”
蓝忘机自知理亏,唯低头不语,却半步未移。
魏无羡见此情形,霍然起身,立于蓝忘机身前,沉声道:“蓝湛只为护我,并无过错!此事因我而起,若要责罚,罚我一人便是。”
蓝忘机伸手将他拽至身旁,沉声道:“魏婴,无需这般。”
魏无羡道:“错在我,本就不该罚你。”
“你们……”蓝曦臣摇头叹息,凝视着仍在哀嚎的几人,语气中满是无奈,“起来,除无羡外,尔等皆有错,速去领罚。”
其中一名受伤的弟子指向魏无羡,满脸不服,“为何他无错,最大的过错便是他!”
蓝曦臣怒喝:“住口,若再胡言,加倍责罚。”
闻此,他们悻然闭嘴,临走时仍不忘暗自瞪一眼魏无羡。
待他们离去后,蓝曦臣看向蓝忘机,缓声道:“忘机,念你是为无羡出头,罚你将《雅正集》的《上义篇》抄一遍,日后不可再犯。”
蓝忘机应道:“是,兄长。”
蓝曦臣转而面对魏无羡,道:“无羡,你随我来。”
魏无羡忧心忡忡地望向蓝忘机,轻声唤道:“蓝湛。”
蓝忘机沉默不语,仅颔首示意他随兄长前去。
魏无羡虽心有不愿,但终究不会违背他的话,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随蓝曦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