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街道上,视线扫过每一处,高楼,车流,小鸟,蚂蚁,流浪狗……似乎觉得无形之中有许多眼睛在看着自已,盯着自已的一举一动。
曹弱川悄无声息跟上来,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耳边:“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音离看向他:“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曹弱川为难地抠了抠脑袋:“这个,那个,断线计划,你应该知道吧?”
断线计划!
原来如此,难怪曹弱川说不出是谁派他来的,因为他现在执行的,是断线计划!
妖族曾经也有过内战,因为妖与妖之间太容易泄露秘密了,一旦小妖被对方大妖给抓住,作战计划很快就被暴露了。
所以那时候,为了让执行任务的小妖保守秘密,即便被对方抓了也查不到什么,他们会对执行任务的小妖进行记忆切断,也就是,他们只能记得任务内容,以及内容完不成的后果,而涉及内容的制定者和其他信息,全都会被消掉,不仅对方查不到,执行者自已对那些东西也毫无记忆。
这便是断线计划,这么难听的名字,还是英招想出来的。
而且这个断线计划的执行者,往往执行的都是卧底之类的秘密任务,一旦领命,就只能孤军奋战。因为记不住上峰,所以孤立无援,只能随机应变,朝着任务目标走。
曹弱川执行的,竟然是断线任务。
看音离的表情,曹弱川了然,他道:“既然你知道,那我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你或许有你的任务,我也有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协助你完成任务,所以,你要问别的,恕我无可奉告也没法奉告哦。”
“……”
曹弱川道:“小姐姐,不用怀疑,我们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音离道:“那你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
曹弱川撇撇嘴:“不知道哦,不过你也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还想再多活几年,我现在正似风华正茂,风流倜傥的时候,要是现在死了……欸?”
音离懒得跟他废话,转身往小院方向回去了。
殡仪馆的车也来了,只能停在小巷的门口,两人回去时,正好看见毛禹把他干爷枯瘦的身体抱进冰冻棺里。邻居们自发帮忙,很快请来了办理丧事的团队。
这边一群人讨论丧礼仪制,那边又来了一群像是当官的。
听他们讨论,大概是说毛禹的干爹是位烈士,为当年新国家的成立做出过杰出的贡献。
照他这个年龄来看,当年世界大战时,他上过战场端过枪也不稀奇,连音离当时都上过战场呢,虽然只是作为一只小野猫。
当年西方人端着长枪大炮打过来时,音离是非常自责的。
因为她觉得都是因为自已这个妖王的缺失,才让自已辖下的人族在学问上这般落后。
自然了,那个智族老大的责任更多些,但是,也无可厚非,谁让主神他老人家天天都说不要干预不要干预,让人族自由发展呢!!
智族那老头子向来很听主神的话,提倡无为而治,清闲得很。
音离看向曹弱川:“当年人族大混战之时,你们参与没?”
“这种级别的大战,上头不让我们干涉啊……”
“那这个老头,怎么说他打过仗?还立过功?”
曹弱川:“不使用妖力干涉,只是作为普通人参战,应该还是可以的。”
“作为普通人参战?”妖能在残酷的战场上忍住不使用妖力?音离对这死去的老头更感兴趣了,也不知他会去哪里再投胎。
治丧团队动作迅捷,这边商量好价钱,那边已经拉起灵堂了。
毛禹跪在冰棺旁,给前来吊唁的人一一还礼。
场面过于嘈杂和混乱,音离带着曹弱川进了屋,想看看这老头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供参考。
室内是新中式风格装修,地面铺着明亮的大理石,家具家电都很新,现代设备一应俱全,倒是符合妖族喜新厌旧,与时俱进的贵族气质。
斗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两个人,一老一少,少的是毛禹,老的,自是这间主人了。
“他叫什么?”音离问。
“文章的章,叫章末。”
“嗯,名字倒是文雅,品味也不错。但是这也不老啊……”
照片上的章末,须发只是花白,并非刚刚见到的雪白。
也不知是毛禹带了亲情滤镜没有注意到章末这些年的变化,还是说章末是临死之前才一夜白头老成这样的。
只能去问毛禹了,但他现在正伤心,音离不忍过去打搅他,于是放下相框,继续在屋内随便转。
章末的书房很干净,藏书很多,但是多为奇异怪谈或者科学猜想之类的书。
黄花梨木书案上,还有一幅大概是他生前写的字。
笔法很好,但是大概因为老迈了,笔力稍显不足,有些晕开。
字写的,是李清照的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音离微微晃神,李清照,她曾与之相交。
那是一个人族奇女子,聪慧通透,才华横溢,不为礼教束缚,是那个时代难得清醒的人族女子。
音离盯着这幅字看了会儿,喃喃道:“笔力倒还稳。”转身沿着楼梯上了楼。
二楼主要是卧室,一个是章末自已的套房,另外一个小的,室内布置稍显幼稚,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相框,穿校服的小孩眉宇间很青涩,脸上还有婴儿肥,但是能看出,正是毛禹。
“从小就这副表情,这么严肃。”音离忍不住吐槽。
曹弱川靠在门口,替毛禹打抱不平:“拜托,人家从小父母双亡,是孤儿,能开心到哪里去?”
音离点点头:“那是有点惨。”
放下相框,又随便转了转,看到床尾书柜上放了一本书,书里像是夹着什么东西,露出点边角。
音离随手翻开,看到一幅稚嫩的蜡笔画。画的像是一片草地上,一个男孩和一个小女孩手拉着手,两人都笑得很灿烂,哥哥的门牙还缺了一颗。
想来这是毛禺的妹妹吧,多少年了,竟还留着。只是,人族小孩六岁的记忆,大都才开蒙,他怎么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情?
音离正想把书合上,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侧首,看见眼睫尚且湿润,神情十分低落的毛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