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禹咽了口粥，似乎有一点为难。
音离：“怎么了？”
毛禹道：“干爷爷他不喜欢见外人。”
“哦？”
毛禹又说：“我要先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
音离笑眯眯地道：“你带女朋友去看干爷爷，干爷爷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毛禹拿手机的手一顿，大概是被音离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
音离道：“你打吧，如实说也行，万一他真不想见我，我们过去岂不是会吓到他？他很老了吗？八十岁，有没有？”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从我有记忆的时候，他就和现在，差不多老了……”
音离重新叼了个包子：“嗯，你先给他打。”
电话似乎响了很久没人接，毛禹眉心渐蹙，又打了一个，依然没人接。
音离喝着粥，留意着毛禹又拨了一个号出去，这次有人接，但毛禹道：“陈姐，帮我看一下，我干爷爷他在不在，我打电话没人接。”
挂了电话，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怎么，竟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音离两口咬完包子，又夹了块米糕。
“你们妖……都这么能吃吗？”毛禹问得其实有点嫌弃。
音离却答得很真诚：“这个米糕做得不太行，掺了面粉，不是纯米粉，黏牙，不好吃。”
“……”毛禹：“那下次换一家买。”
音离：“嗯，换一家。”
“哟，吃早饭呐？”曹弱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蹿进来的，身法诡异，悄无声息，像是一眨眼就站在餐桌旁，立定之时，身上衣摆只是轻轻晃了晃。
音离瞥他一眼：“念修呢，怎么又是你？”
曹弱川扫了一眼桌上的早餐，有点嫌弃，而后从皮衣口袋里拿出张胡乱折叠起来的便利贴，两指夹着递给音离。
音离放米糕，接过纸张放在桌上展开看，是念修的留言，说的是——
有事，请假两日，后归。
音离重新拿起米糕咬了口：“你确定这是念修写的，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曹弱川两手一摊，瘪了一下嘴：“他们智族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哦。”
音离沉吟了片刻，又问：“这张纸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曹弱川一脸的无所谓：“昨晚回来就看到咯。”
昨天念修带着集原石离开，就再没出现过，那么这张纸条可能是她回去之后就写了，曹弱川刚走，她大概也就走了。
若是遭遇了意外，自已和曹弱川两人不可能经过一晚上还能安然无恙坐在这里吃早饭。
她点点头：“那就等她回来再问吧，我们现在……”
正说着，毛禹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音离，打开了免提。
对方传来紧张的哭腔：“小禹啊，你快来吧，你干爷……你干爷他，他走了！”
……
**
还是那个豆汤饭饭店，给毛禹打电话的陈姐，就是豆汤饭店的老板，也是毛禺生母的闺蜜。
从饭店旁边的巷子口进去，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走大概200米，有扇对开的黑色木门，民国时期的制式，青砖灰瓦。
门开着，里面站了不少人，大多都是附近的街坊和邻居。
看见毛禹来，大家纷纷给他让路，或者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音离左右看了看，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青砖铺地，三面围墙都种满了绿植和藤曼，看其郁郁葱葱的长势，应该是被精心养护，时常打理的。
宽敞的屋檐下，摆了两张竹躺椅，两张躺椅中间放了个老黑木茶几，一张躺椅是空的，另外一张，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老头面容祥和，只是太老了，又瘦，脸颊凹陷得厉害。
音离心头一惊，毛禹说，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干爷就这么老了……所以，他以这种年迈之姿，又活了二十来年？
毛禹快跑几步跑过去，到了跟前却又慢下来。他缓慢地蹲下，像是害怕惊了老人的美梦，然后轻轻拉起那只垂下来的，枯瘦的手，哑声喊了句：“干爷？”
自然没有人应他。
他又叫了声：“干爷。”
院子里有人开始啜泣，有人想说话，却被另外的人拉住了。
毛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干爷，我是小禹，我来看你了。”
音离看向曹弱川，曹弱川摇摇头：“不在这里了。”
他指的是那个老头的人元，或者说，妖元。
妖元走了，要么附到合适的物件上，要么附到兽身上，要么，去医院找个新生儿投胎。
如果附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一处，曹弱川是可以感受到的，但是他摇头，意思就是，这个妖元彻底离开了。
音离问：“他不是你朋友吗，怎么也没和你告个别？你们关系不好啊？”
曹弱川摊了一下手：“算不上多熟，只是认识，大家都很忙的啦，偶尔碰到了聊个天而已。”
音离悄声问：“他怎么活了这么老，这么老有什么好活的？起码一百岁了吧？有愿意活这么老的妖吗？”
曹弱川随口道：“我没有见过，大概被什么重要事情绊住了，不得已吧。重新投胎的话，不是还要等六年，记忆才能恢复嘛？我们又不是智族，记忆激活可以无缝衔接的。”
被重要的事情绊住？音离看向毛禺，和那死相安详的老头。
她走过去，拉起尸体的手粗略看了眼，心下了然后，看毛禺的眼神就更加慈爱珍重了。
这个老头的死亡时间，应该恰好是在音离封印解除，和毛禺相识的那一天。
没什么巧合的，毛禺就是她的关键线索。可是有人为了隐瞒自已的身份，把毛禺身后之人调走了。
她抬起头，视线略过屋檐看向院墙外的一棵高大榔榆树，那里栖着许多鸟，不过，没有一只鸟是妖控的。
音离叹了口气，下一刻，突然眼睛一亮，抬脚冲出了小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