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炘杰躺在少林寺临时搭建的窝棚里,为首那僧人和胡晓楠在旁照料,另有几个少林寺的弟子守在棚外。桌上放了茶水点心和一盘新鲜水果,扶炘杰伸手抓了几块点心,又被胡晓楠搀扶着喝了几杯茶水,这时胸前刀伤已经不如何疼痛,精神稍稍好转,说道:“少林寺不愧为名门天下的大教大派,对待众生果然周到。”
那僧人笑道:“比武大会原本是我少林寺主持,若是不能照顾周到,岂能令天下豪杰信服?”
胡晓楠跟着对扶炘杰说道:“这次能活过来算你命大,我不让你上擂台,你偏要上台。”
扶炘杰道:“我的身手本来未必输给刀锋,可是他使诈,我没防备,不然这一届的天下第一非我莫属。”嘴上虽如此说,自忖即便侥幸胜过刀锋,可也未必能赢到最后。
胡晓楠道:“江湖比武原本便会有各种阴谋诡计,我们也不该找借口,输了便是输了,反正也不打紧,少林大师不是答应了你,会告诉你净住前辈的下落吗?”
扶炘杰心道:“净住法师的下落固是其一,我欠你的那一锭银子,只怕是还不上了。”好在胡晓楠早将此事忘却,扶炘杰自也不提。
那僧人对扶炘杰说道:“你刚刚在台上比武,我细细查看你的招式步伐,你武功虽然不高,但根基很好,看得出来你是经过勤修苦练的,难得的是你的天赋也很好,你若是不得名师指点,实在有些可惜,何况你侠义心肠,若是习得武功,也能为天下百姓做一些惩恶扬善之事。”
扶炘杰喜道:“如此说来,大师是愿意告诉我净住老法师的下落了?”
那僧人道:“净住法师住在北方的云松山上,云松山是名山,你们到了以后很容易便能打听得到,只是净住法师向来不理会俗事,不知愿不愿意传你武艺,何况这世道也不大太平,河北、山东一带都已被火狐门盘踞,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侠侣最易成为火狐门劫财的标的。”
扶炘杰只道火狐门是占山为王的粗俗恶流,却想不到火狐门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若想将火狐门翦除,只怕并非朝夕之功,不由得一声轻叹。
那僧人又道:“今天早上我听北边来的侠客们说,火狐门派出了一个高手刚刚接管山东不久,最近正在大肆敛财行凶,那个高手叫做王囗,有个称号叫做‘北虎’,你嫉恶易怒,若是遇到王囗,千万不能动手,须得有多快就逃多快,不然可没你好果子吃。”
他若不说这最后一句话还好,最后这句话一出口,扶炘杰登时起了嫉恶之心,暗想:“横竖我都已将火狐门得罪,这次北上山东,若是遇到那个‘北虎’王囗,我倒不如顺手将他毙了,既为江湖除去一害,也能灭掉火狐门的部分势力,早日为我父母和王伯父报仇,也好早日回去迎娶王雨竹。”想到此处,不自禁看了一眼胡晓楠,只觉胡晓楠性情落落大方,与自已十分合得来,若是娶了王雨竹,于胡晓楠只怕有愧。
那老僧之后又交待了几句山东一带的风土人情和王囗的身形相貌,扶炘杰心里想着王雨竹和报仇之事,于这老僧后来的几句话全没听进去。
那老僧说完之后便即走开,留下胡晓楠单独照料扶炘杰,扶炘杰忽然又想到一事,问胡晓楠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火狐门是何关系?”
胡晓楠“啊呀”一声,一张小脸登时煞白,低声问道:“你干嘛这样子问我?”
扶炘杰道:“先前我受伤的时候,听见刀锋说你和火狐门有关系,想是刀锋从你的武功里断出了你的来路,那个王囗既然是火狐门的手下,想必你也该认识。”
胡晓楠轻轻抿了抿嘴,心道:“原来你重伤之际,仍将我和刀锋的那两句对答听了进去。”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忽然扬起小脸说道:“火狐门都是一些江湖败类,什么‘北虎’王囗,名字倒是响亮,实则根本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卑鄙小人,这无耻奸贼若是落在我的手上,我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扶炘杰见胡晓楠忽然动怒,一时不便继续追问,他本来疑心胡晓楠和火狐门有亲近,这时听胡晓楠如此辱骂火狐门,料想只是火狐门势力大,曾经欺辱过胡晓楠,当下便不再追问。
次日清晨,扶炘杰胸口伤情好转大半,武林大会也已停当,二人辞别此间,往北而行,不一日来到山东蓬莱小镇后山,只消翻过山头,便能看见净住法师所住的云松山岭。
二人站在山头遥望镇景,只见小镇里人色稀少,一片萧条。胡晓楠感慨道:“我以前游历大江南北的时候,见过不少人不满足自已,总是羡慕旁人,其实世人各有各的不容易,蓬莱小镇虽是名镇,但是镇上的百姓过得也未必就好。”
扶炘杰道:“这个可就得比较着来说了,比起我们村子,蓬莱小镇简直就是天上人间,这里的百姓也许算不上多么富足,但是他们无忧无虑,哪像我以前在山里那样,村民人人提心吊胆,不但自已吃不饱也穿不暖,每月还得攒下一些粮食来给火狐门,不然就得被杀。”
胡晓楠道:“你这几日和我聊天,三句话离不开火狐门,你当真如此痛恨火狐门吗?”
扶炘杰道:“这还用说吗,火狐门害的我失去了亲人朋友,害的我背井离乡四处流浪,便是只冲他们残害无辜百姓这一节,我也饶他们不过。”
胡晓楠道:“我知道你侠义心肠,可是人世间的恩怨情仇有的时候真的很难断言,火狐门害的你背井离乡不假,可是你出山之后经历了不少见闻阅历,又得到我这样一个美貌女子相伴,如此说来你还得谢谢火狐门不是吗?”说到“美貌女子”四字时,脸上忍不住现出笑意。
扶炘杰笑道:“你可真会胡言乱语,这根本是两回事。”
胡晓楠道:“火狐门虽然凶残,可是也有他们的苦衷,你可知火狐门为何要订下日子,每月向你们讨要粮食金钱吗?”
扶炘杰道:“我不知道,可也不想知道,火狐门抢劫伤人就是该死,你大可不必为他们开脱。”
胡晓楠道:“我并非是开脱,只是在跟你讲道理,火狐门每月按时抢劫你们村子,看似暴虐,实则也有令人感慨的苦衷,不然你想啊,火狐门为何只抢劫你们村子,而不抢劫别的村子,这蓬莱小镇可比你那穷乡僻壤富裕的多,而且也有火狐门的势力,为什么火狐门就不抢劫蓬莱小镇呢,只因火狐门并非是山贼强盗,而是有他们自已的道理。”
话音刚落,只听山下一片打杀叫喊之声,胡晓楠心头一凛,急忙起身向山下望去,只见小镇外围的土墙碎开,大批头戴红巾的火狐门山贼攻进小镇,挨家挨户的上门抢劫。
扶炘杰一见之下立时忆起火狐门当日闯进王雨竹家时的情形,陡然间怒火填胸,对胡晓楠叫道:“你还说他们不是山贼强盗,难道山下那些红头巾是在挨家挨户的上门送礼不成?”
胡晓楠惊得面红过耳,失声道:“这怎么可能,火狐门是从来不乱杀无辜的。”
扶炘杰怒道:“怎么不可能了,不乱杀无辜,那还叫火狐门吗?”
胡晓楠道:“火狐门的名声虽然不好,但也不会随便杀人抢劫,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扶炘杰道:“管他误会不误会的,总之欺负无辜百姓的山贼都该死。”起身便要下山动武。
胡晓楠运出轻功拦在扶炘杰身前,说道:“就凭我们两个,斗得过那么多敌人吗?”
扶炘杰昂头叫道:“大不了死在他们手上便是,这些败类大白天的也敢聚众抢劫,还有没有天理了?”
胡晓楠道:“你死在他们手上又有什么用,难道你不要为你的亲人报仇了吗?”
扶炘杰头脑一怔,登时冷静,心想此刻即便冲下山去可也救不了几个百姓,还得白白搭上自已性命,何况山贼只为求财,原本也未必会随意杀人,于是说道:“好罢,这口气我暂时委曲求全的咽下去,待我练成神功,一定为民除害。”
胡晓楠知扶炘杰性情刚正,怕他兴急之下忍耐不住再下山去和众敌拼命,于是说道:“我们这就动身前去云松山拜见净住法师,待你跟他练成武功,再回来教训王囗不迟。”
扶炘杰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这就下山。”
二人下山势须从蓬莱小镇门前经过,胡晓楠心里一个劲的盼着小镇门前没有火狐门强敌,不然以扶炘杰的性子,立时便要不顾安危的上前拼命,到时惊动了众敌那还了得?不想镇外便守着两个火狐门的山贼,见到扶炘杰身影,当即站出来将他拦下。
扶炘杰原本便急着剿灭火狐门,这时被火狐门的山贼拦路,正合了他心意,正要发作,却听其中一个火狐门山贼先开口对身旁同伴说道:“这个小子既不像寻常百姓,也不像江湖人,不知他身上有没有银两?”
另一个山贼道:“管他有没有银两的,直接一刀杀了便是。”
胡晓楠这时已追到扶炘杰身前,怒眉对那两个山贼叫道:“火狐门向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你们违抗火狐门的命令,难道当真不怕死吗?”
那两个山贼一怔,随即哈哈哈哈笑了出来,其中一人对胡晓楠说道:“我看你这小妹妹只怕是一天江湖也没闯荡过,江湖生涯向来便是弱肉强食,哪有什么伤天害理不伤天害理的说法?”
胡晓楠脸色微变,森然道:“姐姐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看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