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喝到醉为止吧。”
战士们之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位于广场另一边的大礼堂。
宽敞的室内空无一物，这里是村庄几乎举办所有活动的地方。有时也是疏散妇女和儿童的安全区。
今天，这里变成了庆祝的场所。
“大家尽情享用吧！”
“吃饱了就看看那些恶心的脑袋。这样可以把胃里的东西全吐出来，然后再重新开始。”
鹿、山羊、野猪等各种肉类整只烤制，面包、腌肉和自制的酒也从仓库里拿出来，毫不吝啬地摆满桌面。
白色恶魔的头颅被插在长矛上，放在大厅中央，供所有人观看。
摆脱了每晚噩梦的居民们，尽情地吃喝、呼喊，增强彼此间的友谊。
伊安默默地在角落里吃肉喝酒。
村民们希望他和夏洛特能坐在大战士旁边，但他坚决拒绝了。
原因是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享用难得的好肉好酒。
大家都尊重了他的决定。
“……”
只有夏洛特察觉到伊安拒绝的原因不止如此。
“为什么这么盯着我看？”
咀嚼着肉的伊安抬头看向对面的夏洛特，问道。
夏洛特平静地说道：“这个宴会是为了感谢你而办的，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没什么好高兴的。我并不习惯参加这种活动。当然，也没什么不好。”
伊安喝了一口酒，接着看向坐在夏洛特旁边的阿斯凯尔，补充道：“肉很好，酒也不错。”
“多吃点。我会不断添上的，不会让你饿着。”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伊安和夏洛特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吃肉。
“大家辛苦了！”
瓦莱里突然站起身，举杯大声说道。
随着大战士的敬酒词，全场安静下来。
“我们再次经历了像暴风雪一样严酷的时光，但我们挺了过来。卡哈尔一定也在注视着我们。但这次的难关，并非是仅凭我们的力量就能克服的。”
瓦莱里的声音浑厚有力，与他的身材相称。他之所以显得经验丰富，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声音和胡须。
“从山脉下来的怪物猎手们。我们欠了这些外地人很大的恩情。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请允许我提议敬酒。大家举杯！”
村民们敲打着桌子，举起杯子。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伊安身上。
伊安举着酒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只是完成了委托。能得到如此美味的食物款待，已经非常感谢。你们不欠我们什么。”
伊安喝下了杯中的酒。
村民们面面相觑，一脸困惑，但随即爆发出笑声，将酒杯送到嘴边。
随着瓦莱里的笑声，会场再次热闹起来。
突然，有人站了起来。
是乌尔德曼。
他举着酒杯看着伊安，片刻后开口说道：“我想问一个问题，关于杀死白色恶魔的怪物猎手。”
伊安歪着头，看着乌尔德曼。
“请问吧。”
“看看前面这些坚强的战士，再看看其他人。”
笑声和谈话声渐渐平息。
乌尔德曼环视着村民，然后再次看向伊安。
“如果没有你，你觉得村子还能继续守住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泼冷水吗？
伊安微微皱眉，但瓦莱里的笑声先响了起来。
“乌尔德曼老先生，在庆祝的日子里为什么要提这种事？难道你想在这个场合再次提到要放弃家园逃跑的胆小鬼言论吗？”
“这不是我能判断的事。只是……”
伊安的声音打断了瓦莱里的话。瓦莱里的浓眉动了动。
“这里已经是怪物的领地。”
伊安平静地继续说道：“因此，村子将来还会成为怪物的目标。更何况这里有神圣的雕像，强大的怪物会对此更加憎恨。”
伊安端起酒杯。
仿佛在说他已经说完该说的话。
会场顿时安静下来。
一些人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因酒肉而暂时忘却的不安，另一些人的脸上则闪过淡淡的愤怒。
乌尔德曼看向瓦莱里。
“大战士，你还没有考虑过搬到自治区的城墙内吗？”
“这里是我们的家乡。同时，这里也是卡哈尔伟大战斗发生的地方，他的雕像矗立于此。作为北境的儿子和战士，我怎能抛弃家乡？”
“即使因此导致所有人都死去，你也无动于衷吗？”
“我们不是出生时就惧怕死亡的人，老先生。那些害怕的人，现在就站起来离开吧。不要再回来。我不会阻止你们。”
瓦莱里环视众人，补充道。
没有人站起来。如果现在离开，就会被视为胆小鬼，永远被烙印在故乡的耻辱柱上。
‘真是个精明的家伙。’
伊安心想，端起酒杯。
他好奇的是乌尔德曼的意图。
这位老人不可能完全没有预见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大战士，把责任推给下面的人，真是懦弱。大战士应该承担最艰难和痛苦的决定。”
乌尔德曼平静地说道。
伊安的目光转向阿斯凯尔。
阿斯凯尔的表情依旧平静，但眼中难以掩饰的不安暴露了他的内心。
瓦莱里注视了乌尔德曼片刻，然后开口说道：“老先生，我早已承担了最艰难和痛苦的决定。如果你对我的决定如此不满，那就用行动来证明吧。”
行动……？
伊安的眉头微微皱起。
与此同时，阿斯凯尔的眼珠微微颤抖。
乌尔德曼继续说道：“没错。战士应该用行动而不是言语来表达意志。”
他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瓦莱里轻蔑地笑了笑。
“老先生，最好到此为止。出于对过去大战士的尊重，我不想杀你。”
“……！”
伊安的目光终于转向乌尔德曼。
他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
“以过去大战士的身份来说，你未必杀的了我。”
瓦莱里的表情变得微妙，像是在试图隐藏微笑，又像是在努力保持严肃。
“我们到外面去。在卡哈尔的注视下，挑战大战士的权威。”
乌尔德曼平静地说完，转身离开了。
挑战大战士的权威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这个老家伙……’
伊安的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这位老人为何如此自信。
至此之后，阿斯凯尔就没有理由留在村子里了。
“即使在喜庆的日子里，战士也要流血……”
瓦莱里站起来，语气沉重。
村民们也各自端着酒杯，走出会场。
“大战士和乌尔德曼老先生要决斗吗？”
夏洛特看向阿斯凯尔，问道。
阿斯凯尔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是的。直到一方认输或死去。”
伊安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
‘你可没说你要找死。老先生。’
他咂舌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
卡哈尔雕像前。
瓦莱里站在那里，等待着乌尔德曼的到来。
“……”
“……”
村民们远远围在四周，没有人试图劝阻或阻止。
大战士的位置之争是一场神圣的仪式。
瓦莱里脱下披风，说道：“老先生，现在还可以停下。就算我赢了你这样的老人，也不会有什么荣耀。”
“战士说出的话是不会收回的。”
乌尔德曼平静地回应，活动着身体。
“我不打算使用武器。这是我能给予的最大尊重。”
瓦莱里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真残忍啊，小子。”
他的一只眼睛看向卡哈尔的雕像。
“请见证，北境的超人。”
沙沙——
随后，卡哈尔的巨剑上散发出淡淡的神圣光芒。
“哦……卡哈尔……”
“乌尔德曼老先生受到了祝福……”
围观的战士们发出惊叹。
村民们也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的奇迹。
“北境的神还真是体贴。他总是这样注视着你们吗？”
一旁斜倚着的夏洛特问道。
她显然对这场决斗不太满意。
阿斯凯尔握紧拳头，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不，通常情况下，剑上很少沾血，更不用说释放神圣之力了。卡哈尔竟然祝福爷爷……”
他的语气中既有喜悦，也有不甘。
就在这时，夏洛特正想说什么，
啪啪——！
乌尔德曼向瓦莱里冲去，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
他身后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轨迹，仿佛海市蜃楼般消散。
乌尔德曼瞬间冲到瓦莱里面前，挥出一拳。
“……！”
瓦莱里似乎有些惊讶，抬起手臂。
啪——！
难以置信的打击声。
瓦莱里被击退一步，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卡哈尔希望这场决斗公平进行。”
他同时也挥出一拳，乌尔德曼没有躲避，直接挡了下来。
尽管受到大战士的重击，乌尔德曼瘦弱的身体却没有被震飞。
砰——！啪——！咔——！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瓦莱里快速而有力，而受到卡哈尔祝福的乌尔德曼则老练且坚定。
啪——！啪——！
他们不避讳攻击要害，也不介意在地上打滚或做出难看的动作。
两位战士的鲜血四溅，染红了周围。
“……”
伊安静静地看着，终于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停在阿斯凯尔身上，后者的眼神如同雪山上的冰，深邃而寒冷。
‘你错了，老先生。’
即使乌尔德曼死了，阿斯凯尔也不会离开村子。
相反，他会留下来，等待有一天亲手复仇。
而最终，他很可能因此丧命。
无论复仇是否成功。
片刻后，他的目光转向散发着神圣光芒的雕像。
‘别妨碍我，卡哈尔。’
一种奇异的感觉随之而来。
时间仿佛停滞，视野被拉长。意识被推向一个难以辨别的中心，四周瞬间变成一片白色。
‘别妨碍我。’
虽然并非有意，但伊安并不惊慌。他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在光幕之外，他感受到了某种存在。
虽然无法明确其形状或性质，但可以感知到其无庞大。
当然，伊安已经知道那是谁。
‘我无意崇拜你，也不想成为你的大战士。卡哈尔。’
伊安无法说话，只是在心中默念。
即使不知道这是否能传达出去，他也不在乎。
‘所以，如果你想杀我，就动手；如果想永远困住我，也尽管来。否则，滚开。我再也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轰——！
远处传来一阵狂风的呼啸声。紧接着，如同雷鸣般的震动席卷四周。光幕如波浪般颤抖。
出乎意料的是，那竟然是笑声。
下一刻。
“……”
意识如同被刀切开一般，回到了现实。
眼前浮现出任务完成的提示窗口。
左肩和手臂上感受到一股奇怪的热流。
伊安皱着眉头，脑中回荡着最后一刻传入的声音。
“随便你。我也是。”
……真是个随心所欲的家伙。
伊安心想，关掉了窗口，看向正在激烈战斗的委托人。
是时候解除合同了。
***
‘真是个不错的对手，老头。’
瓦莱里挡开乌尔德曼的拳头，眼睛发亮。
乌尔德曼比想象中要强得多。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有危机感。
反而让他感到高兴。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背负打死一个无力老人的名声了。
战胜了受到神祝福的老练战士，他将作为强大而坚定的大战士被铭记。
‘这应该足够了——’
嚓——！
瓦莱里挡住乌尔德曼的拳头，顺势逼近他的侧面。
他知道，这位失去左手和左眼的老人有一个明显的弱点。
嗖——！
乌尔德曼随后伸出只剩下手腕的左臂。
虽然不是拳头，但这种集中冲击力的绝招反而更加致命。
‘……如果你没有预料到的话。’
瓦莱里轻松地扭动身体。
他已经注意到，乌尔德曼一直在避免使用左手。
看着乌尔德曼扭曲的脸庞，瓦莱里抓住他的衣领。
砰——！
乌尔德曼被直接按倒在地。
老人的口中喷出鲜血。
瓦莱里没有停手。
咔嚓——！
巨大的拳头砸在乌尔德曼的脸上。
一次，又一次。
‘你说得对，老先生，我确实很残忍。’
瓦莱里一边挥拳一边想。
‘我要利用你，让大家看到反抗我会有怎样的下场。’
乌尔德曼的眼睛逐渐失去了光彩。
卡哈尔的神圣之力在瓦莱里的拳头下逐渐消散。
砰——！
在不知第几次挥拳时，瓦莱里意识到，这位老人身上的神圣之力即将完全消失。
他用力握紧拳头，准备再次挥出。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
村民们低声叹息，此时响起。
正准备挥拳的瓦莱里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自已的手腕，他转过头来。
“……？”
来自雪山的怪物猎手正俯视着他。
伊安凝视着瓦莱里的眼睛，说道：“老先生很快就会死了，你还想提前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