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一行人离开了房子。
“我很快就回来。”
最后走出门外的阿斯凯尔回头看了看伊安，眼神有些奇怪。
伊安微微挑了挑下巴。
“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
阿斯凯尔转过身。
‘他大概是在好奇我要做什么。’
伊安感受着久违的饱腹感，跟在他后面。
这顿饭虽然粗糙，但还不错。
同时，他也大致了解了这个村庄的情况，虽然他对这些并不太感兴趣。
这是一个常见的故事：主张离开家乡的人和坚持留下的人之间的对立。
只不过在这里，后者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仅在这个世界，人类的判断标准通常与理性相去甚远。
“哦。”
经过广场时，夏洛特突然转头看向村口。
十几名男子正进入村庄，从健壮的成年男子到阿斯凯尔同龄的少年都有。
“搜查队回来了。看来搜查没什么结果，只带回了一些猎物。”
“谁是大战士？”夏洛特问道。
阿斯凯尔指了指一个身材高大、披着熊皮斗篷的男人。
“瓦莱里。他是最年轻的大战士，也是最强的。据说深受卡哈尔的宠爱。”
伊安也觉得这个家伙看起来很强壮。
就在这时，瓦莱里和其他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们。
一些村民正拿着他们猎回的动物，看着他们相互耳语。
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和嘲笑。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阿斯凯尔问道。
伊安坦然地迎接着瓦莱里审视的目光，摇了摇头。
“没必要。带我们去住处就行。”
“……好的。”
阿斯凯尔有些不解地看了伊安一眼，然后继续前进。
***
“那家伙的眼神真傲慢。”
夏洛特低声说道。
伊安轻笑一声。
“和你以前挺像的。”
“也许吧。毕竟，这时从没尝过失败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阿斯凯尔打开空房子的门，说道：“要是能亲手让他体验一下就好了。请进。”
“你？那得几年后了。”夏洛特走进房子时说道。
伊安事先让阿斯凯尔生了火，屋内温暖舒适。硬邦邦的床铺，房间中央放着一个圆形的大桶，那是伊安要用的浴桶。
“几年……最好是更快一点。谁知道村子能撑过几个冬天。”
“也许两个。”
脱下武器装备时，伊安随口说道。
阿斯凯尔皱了皱眉。
“仅仅两个冬天？我们村的战士没有那么弱，伊安大人。”
“强与弱是相对的。”
解开胸甲的连接环时，伊安补充道。
“如果你想活命，最好离开村子。你家那位老人家说不定会希望你离开。”
伊安想起了晚餐时的情景。
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老人曾问过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
当伊安提到达特拉维尔时，老人犹豫了一下，这一幕伊安没有错过。
“我一个人没法离开。”
“随便你。我先去洗澡，你准备一下。”
“……啊，好的。”
阿斯凯尔迅速行动起来，将一大锅雪放在火炉上，然后又出去取了些雪。
‘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办法，原来是这样。’
伊安心想，转头看向夏洛特和泰赛娅。
“我先去洗澡。”
“……所以，你不让我们看？”
“随你们。我只是问你们要不要洗。”
“……？！你是认真的吗？”
“哦，真猥琐，伊安。”
夏洛特和泰赛娅的反应让伊安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让你一起进来。”
“……原来如此。误会了。”
“我觉得也不错。”泰赛娅露出坏笑。
伊安无视了她，脱掉了除防寒内衣外的所有装备。
身体轻得仿佛要飘起来。
期间，阿斯凯尔往浴桶里倒了一次热水，然后又取来一锅雪放在火炉上。
“再倒一次就行了。”
“我会泡很久，直到我说停之前一直准备着。”
“……你真的很喜欢洗澡啊。知道了。”
伊安盯着浴桶，陷入沉思的夏洛特开口道：“北方战士和兽人战士追求的东西似乎不同。”
“你也以为他们会像你一样，为了战斗而战斗？”
“我以为他们和我是同一类人。但他们的斗争是为了生存和自由，而不是为了战斗本身。”
阿斯凯尔倒了一锅热水进浴桶，说道：“为了死亡而战斗或为了战斗而战斗的人，在北方被称为狂战士。”
“……”
夏洛特的表情变得微妙。
泰赛娅笑了笑。
“那你肯定是狂战士了，喵喵。”
“……追求的价值不同罢了。”
阿斯凯尔将热锅里的水倒入浴桶，低声说道：“如果继续在这里坚持下去，村里的战士们实际上也会变成狂战士。毕竟，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终将结束。”
“也许吧。也许他们会克服一切困难，诞生出不亚于卡哈尔的超人。”
阿斯凯尔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锅走了出去。
伊安脱掉衣服，进了浴桶。水温刚刚好。
‘如果有肥皂就好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旁边。
泰赛娅趴在床上，双手托着下巴，微笑着。
夏洛特则侧身坐着。
“你的脖子真诱人，伊安。”
原来她是在看这个。
“通常，得不到的苹果会看上去更红。”
“真是个有趣的谚语，很适合你。”
“不能爬的树，连看都不应该看。转过头去。”
回到屋内的阿斯凯尔将一锅雪放在火炉上。
伊安擦了擦身体，靠在浴桶边。
感觉骨头间的寒气都在慢慢散去。
阿斯凯尔盯着伊安身上结实的肌肉和大大小小的伤疤，突然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伊安闭着眼睛问道。
“那白色恶魔。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个战士众多的村子为目标呢？”
“一定有它的理由。”
“你能猜到吗？”
“嗯……”
伊安想起了游戏。
游戏中，这成为蛮族战士专用任务是有充分理由的。
变异的鹰身女妖拥有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只要能悄悄接近，其实并不难对付。
对于蛮族战士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
当然，变异的鹰身女妖并不是必须消灭的目标。
为了提高游戏难度，设计者会故意引导玩家进行一些不利的战斗。
但在现实中，可能有其他更合理的理由。
“……不过，那家伙的意图其实不重要。”
阿斯凯尔自言自语道，盯着享受沐浴的伊安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无论如何，我认为还是应该去找瓦莱里谈谈。即使他不喜欢我的决定，至少也认为消灭那怪物是首要任务。”
“不，没必要。”
“但是……”
“战士们的帮助对我们没用。”
听到这话，阿斯凯尔愣住了，眨了眨眼。
“你小看我们村的战士了，伊安大人。”
“不是因为他们弱。如果战士们冲出去，那怪物只会逃跑。战士们最好还是待在木栅栏后面，这样对我们更有帮助。”
“你是说，真的只要你们三个人就能解决？”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这次行动，我和夏洛特就够了。”
阿斯凯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见过伊安创造的景象，但也知道那白色怪物有多可怕。
“你们打算怎么做？”
伊安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泰赛娅。
“这丫头能很好地感应魔法。她会告诉我们鹰身女妖藏身的位置。她的任务到此为止。然后……”
伊安的目光转向夏洛特。
“夏洛特会在一边对付不死生物。确切地说，她只是拖延时间。因为她一个人，又看起来不怎么强大，鹰身女妖会利用手下追捕她。而在这段时间里……”
伊安看着阿斯凯尔，耸了耸肩。
“我会悄悄接近那个怪物，先撕掉它的翅膀。然后，砍下它的头。”
“……”
计划很简单。
但在阿斯凯尔看来，不合理之处甚多。
夏洛特要单独对抗数十个不死生物，伊安也要独自面对那巨大的怪物。
如果这么简单，村里的战士们也不会如此艰难。
然而，伊安的语气和表情都很从容，夏洛特和泰赛娅也是如此。
“你就在木栅栏后面和其他战士一起观看吧。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现在……”
伊安看着阿斯凯尔，微微抬了抬下巴。
“再倒一次热水。”
“……啊，好的。”
***
夜晚。
“……”
木栅栏内，战士们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
木栅栏外，沿着森林边缘排列着数十个不死生物，正盯着他们。
每天夜晚重复的紧张气氛，即使是最坚强的北方战士也会感到疲惫。
这种可怕的夜晚似乎永无止境，甚至有人担心这些怪物最终会摧毁村庄。
“……”
大战士瓦莱里也意识到村子里的不安情绪正在蔓延。
尽管外表冷静，但他不断在脑海中计划明天要搜查的地区。
尽快找到那白色恶魔的巢穴，平息这种不安。否则，要么被迫迁徙，要么放弃大战士的地位。
因此，
“……！”
他比平时更迟地注意到阿斯凯尔的到来。
“你应该去睡觉了。”
瓦莱里冷冷地说道。
阿斯凯尔的爷爷曾是前任大战士，对他来说，阿斯凯尔是眼中钉——一个继承了优秀战士血脉却试图抛弃传统的胆小鬼。
但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法摆脱的存在。因为正是阿斯凯尔的存在，让瓦莱里更加突出。
阿斯凯尔平静地说道。
“睡不着。”
“那些外乡人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说你带了一个恶魔回来。”
“是兽人，不是恶魔。他们是猎杀怪物的。”
“什么……？”
瓦莱里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真的把外乡人牵扯到村里的事情中？”
“是的。”
瓦莱里眉头皱得更紧了。三个外乡人能做些什么？
今晚过后，阿斯凯尔可能会被加上“懦夫”这个标签。
阿斯凯尔接着说道。
“他们说不要你们插手。”
“……？”
“村里的战士一个都不许出去。他们说，如果我们出去，反而会坏事。”
“……真的这么说？”
“是的。”
他们这么有什么自信？
瓦莱里的眉头刚要皱起，
“哎呀！那边！”
侧面的木栅栏上传来惊呼声。
同时，森林边缘的不死生物们齐齐转头看向一侧。
瓦莱里和阿斯凯尔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转过身去。
咔嚓！轰！
“……！”
他们看到的是一幅兽人独自与不死生物战斗的场景。
她挥舞着巨大的战斧，将不死生物一个个击碎。
“……”
瓦莱里静静地观察着，眉头渐渐皱起。
兽人虽然勇猛，但并不像预期的那么强大。
而且，不死生物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这是找死。”
“那把战斧真不错。等那恶魔死了，我们可以赌一把看看谁能得到它。”
周围的战士们开始窃窃私语。
所有不死生物都涌向她，其他木栅栏暂时不需要防守。
咔嚓！轰！
尽管勇敢抵抗，但兽人逐渐处于下风。不死生物的数量太多。她勉强冲破了一边，但很快被不死生物围住。
看起来她陷入了绝境。
“这个恶魔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们听到的故事可能被夸大了。”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嘲讽道。没有人愿意帮助这位外乡人。
既然她擅自介入村里的事务，就应该承担后果。
“……”
瓦莱里看着兽人，目光转向阿斯凯尔。
尽管他尽力保持冷静，但紧咬的下唇暴露了他的焦虑。
瓦莱里意识到，现在是救下那恶魔的最佳时机。
这样既可以让阿斯凯尔的决定显得更加愚蠢，也能突显自已的宽宏大量。
“这样下去不行……”
做出决定的他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
“叽——！！”
远处森林中传来一声从未听过的尖叫。
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战士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
“……？！”
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咔嚓！轰！
木栅栏下的声音也开始发生变化。
“怎么回事……？”
“她疯了……”
一些战士转头看向兽人，发出感叹。
原本陷入绝境的兽人，反而冲进了不死生物的中心。
看起来像是自杀行为。
咔嚓！轰！
不死生物们被她单方面击溃，甚至无法接近她。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如同戏剧般惊人。
“她在等待……？”
瓦莱里的眉头缓缓皱起。
真的有可能在单枪匹马对抗这么多不死生物的同时隐藏实力吗？
瓦莱里不自觉地看向阿斯凯尔。
“叽——！叽——！！”
远处再次传来尖叫。
这次不只是尖叫，还有其他动静。
扑通！
黑暗的森林中，一个巨大而白色的怪物猛然跃起。
它摇晃着破烂的翅膀，最终似乎力竭，停了下来。
“……！”
怪物在空中停留片刻，背上的黑色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黑发的外乡人。
他高举着剑。
在月光的照耀下，剑刃反射出光芒。
咔嚓！
下一刻，剑刃划出一道闪光，落在怪物的脖子上。
“叽——！！”
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重新坠入森林的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