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恐惧冻结了他的思维。
“最好老实交代。”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平缓而冰冷的声音。
不知何时，那个黑发男子已经走近了岩石旁，俯视着阿斯凯尔。他的斗篷下露出一把剑柄。
阿斯凯尔终于注意到了他脸上的血迹。
男子用深渊般黑暗的眼睛凝视着阿斯凯尔，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阿斯凯尔心想，这些人果然不是普通人，于是他紧紧握住弓。
即使死，他也不想颤抖着死去。他要说该说的话，如果还不够，就战斗至死。
阿斯凯尔努力让自已的声音保持平稳，说道：“我在躲避……躲藏。”
当然，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恭敬。
男子的眉头皱了起来。
“躲藏？”
“显然，你心里有鬼。不然你为什么要躲藏？”
那个恶魔用低沉的嗓音说道。
“这里有什么盗贼窝吗？你在等待他们的信号？”
“这……”
阿斯凯尔疑惑地嘟囔着，随即意识到自已被误解了。
“因为你们是从山那边来的。只有怪物才会从那边过来。”
“原来我们被你当成怪物。”
男子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阿斯凯尔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恶魔，问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们是佣兵，刚完成任务回来。”
“……”
阿斯凯尔眨了眨眼。
这真是难以置信的故事。
尤其是在冬天，山脉附近是连经验丰富的战士都会轻易丧命的危险之地。
“还是因为那只猫导致的误会。毕竟，谁不会误会呢。”光脚的精灵讽刺地说。
恶魔露出了尖牙，男子继续俯视着阿斯凯尔，补充道：“你躲起来也就算了。但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我是来打猎的。”
“这话让人难以相信。这里很危险，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单独狩猎。”
阿斯凯尔皱了皱眉，决定直接说出真相。
反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物。
“我不是小孩子。而且村子附近没什么猎物了。这里虽然危险，但至少还有东西可以猎。”
“其他成年人呢？”
“他们有他们的事。我还未被承认成年，所以他们不带我一起去。所以我只能做我能做的事。”
“真是个有胆量的小孩。遇到怪物怎么办？”
“我会躲起来或者逃跑。我的速度很快，对这片区域也很熟悉。”
尽管此刻他已经被莫名其妙地抓住了。
阿斯凯尔说完这句话时，男子和恶魔交换了一个眼神，气氛似乎放松了一些。
阿斯凯尔也是如此。
如果他们要杀他或吃掉他，就没有理由一直和他说话。
光脚的精灵走到他面前，说道：“很高兴见到你。我叫泰赛娅。”
“……我是阿斯凯尔。”
“你好，阿斯凯尔。这也许是一种缘分。我们昨晚经历了很多，现在很疲惫。你能带我们去你的村子吗？”
“……”
阿斯凯尔的脸色僵住了，刚才放松的警惕再次紧张起来。部分原因是因为村里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依次看着自称泰赛娅的精灵、黑发男子和黑色毛发的恶魔。
最后，阿斯凯尔坚定地说：“我不能这么做。”
“哎呀，为什么……？”
“我的村子不允许未经邀请的外人进入。如果我带你们去，责任全在我。况且，坦白说，我并不相信你们。”
“……”
沉默降临。
男子凝视着阿斯凯尔，最终伸出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
“真是个有骨气的小孩。”
“……？！”
阿斯凯尔眨了眨眼，男子转身说道：“你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不适合狩猎。”
男子继续前行，恶魔跳到了阿斯凯尔身边，递给他什么东西。
“我是兽人，不是恶魔。但我也误解了你，这次就原谅你吧。”
“……”
阿斯凯尔愣愣地接过来，低头一看。
是一块肉干。
“真是个有勇气的小孩。”
“所以你才会一个人在这片危险的地方游荡。你天生具备战士的素质。”
阿斯凯尔呆呆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不仅是他，泰赛娅也喊道：“就这么走了……？伊安，真的就这样走了？好好劝劝他不就行了吗？”
回答的是恶魔，或者说兽人：“别多管闲事了，尖耳朵。我们已经得到了答案。”
“不……哈。”
泰赛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阿斯凯尔。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我们是专门对付怪物的。特别是伊安，他是怪物专家。”
“……”
“如果你知道我们在山脉中杀死了什么，就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泰赛娅舔了舔嘴唇，随即耸耸肩，转身跟上队伍。
“好吧，祝你好运，小猎人。”
她几步便追上了队伍，似乎已经抛下了遗憾。
“……”
阿斯凯尔眨了眨眼，随即咬了一口肉干，转身继续他的任务。
虽然紧张感消失了，双腿依然有些发抖。
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去做。
大约一个小时后，阿斯凯尔登上了山谷的顶端。
“……！”
看到对面山谷的景象，阿斯凯尔的嘴惊讶地张开。
半截的肉干从手中滑落。
被砍成两半或内脏散落的食人魔、爆炸痕迹和散落的骨头碎片，变异的野兽、骷髅，甚至看起来像鹰身女妖的生物。
无数的尸体散落在山谷各处，仿佛附近的所有怪物都被吸引到这里。
在一处角落，还有一堆几乎烧尽的篝火残骸。
这一刻，泰赛娅提到的“疲惫”和“怪物专家”的话在阿斯凯尔脑海中回响。
“……不会吧。”
他开始怀疑，这些话可能是真的。
从山脉来的怪物猎人。
想到这里，阿斯凯尔本能地转身，沿着原路奔跑起来。
***
“哈……哈……”
伊安平静地俯视着气喘吁吁的北方少年。
他几乎是滚下山坡追上他们的，嘴里还喊着“等等”。
“所以，有什么事？”
伊安淡淡地问道。
阿斯凯尔勉强抬起头。
“什……？”
“为什么跟上来？”
“啊，就是……”
阿斯凯尔汗湿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我看到了山谷另一边的情况。”
最终站起身的阿斯凯尔说道，向伊安、夏洛特和泰赛娅微微鞠躬。
“我为刚才的无礼道歉。我误解了你们。”
伊安苦笑了一下。
“你是来道歉的吗？”
“不，其实是……我担心如果错过你们会后悔。但真正开口时，又犹豫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伊安耸了耸肩。
“随你便。要说就说，不做就算了。”
他说着，继续前行。
夏洛特露出奇怪的笑容，泰赛娅则友好地挥手，跟在伊安身后。
阿斯凯尔迅速跟上伊安。
“其实，我有一个请求。”
“委托。”
“嗯……？”
“不是请求，是委托。我是佣兵，不是慈善家。”
“慈善家是什么……？不管怎样，我确实有个委托，但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带你们去我的村子？”
“当然可以……哎哟，你干嘛打我？”
泰赛娅插话时，被夏洛特拍了一巴掌，瞪大了眼睛。
伊安扬起一边嘴角。
“你说过不相信我们，难道不应该以你的名誉邀请我们吗？”
“对，如果你们愿意，就是我的客人。现在我相信你们确实是专业的怪物猎人。”
“那是开玩笑的。你带路就好。”
“啊，好的。”
阿斯凯尔迅速走在前面。
果然，他是有怪物需要我们帮忙猎杀吧。
伊安点点头，跟在他后面。
虽然并不在意委托，但他们都很疲惫，需要重新休整。
况且，他们也不确定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他们只是朝南走，估计离达特拉维尔还有一段距离。
处理几个委托后，这些问题自然会解决。
“至少今晚会有温暖的食物和床铺。”
老实说，这就足够了。
***
虽然只是多了一个北方少年，但队伍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活跃。
旅程大部分时间都是走路，除了睡觉、休息和战斗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聊天。
然而，队伍成员之间已经没什么新鲜话题了。
这时，新加入的北方少年成了一个有趣的对话伙伴。
当然，能在一个温暖、安全的地方过夜也大大提升了大家的情绪。
简单的自我介绍和闲聊后，泰赛娅问道：“那么，你的村子在哪里？”
阿斯凯尔举起手指向前方。
“再走两三个小时就到了。它位于森林中心的一座小山上。”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近期看不到任何村子。毕竟，被雪覆盖的地方大多是废弃的村落。”
泰赛娅松了一口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阿斯凯尔。
“你们的村子也在雪线之后吗？”
“是的。虽然直到去年还不是。”
“为什么不迁到南方？”
夏洛特问道。
阿斯凯尔顿了一下，然后说：“迁徙的提议并不是没有。事实上，有些人确实离开了。但大多数人选择留下。最重要的是，村里的大战士也反对迁徙。”
虽然他试图表现得很平静，但还是掩饰不住淡淡的不满。
只有伊安注意到了这一点。
另外两人则专注于内容。
“大战士……？哦，明白了。你们的村子遵循北方的传统，是蛮族部落。”
“那是什么意思？”泰赛娅反问道。
夏洛特平静地解释：“他们是按照并入帝国之前的方式生活的北方人。据说他们崇拜某个传奇战士。”
所以才会有那些邀请的话。
伊安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游戏中也有一些封闭的北方土著村落。
但那时他无法进入任何一个。
因为这些村落拒绝了他。
只要触犯其中一个人，整个村子就会围攻他，导致游戏结束。
直到看了攻略，他才知道只有选择蛮族战士才能进入这些地方。
据说有一些专属任务。
对于法师来说，这些内容并不重要，所以他只知道这些。
阿斯凯尔继续说道：“我们崇拜卡哈尔。每个人都希望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他是谁？为什么崇拜他？”
“他是北方的传奇勇士。他杀死了无数巨人的残余势力，单枪匹马对抗恶龙，最终驱逐了恶龙，为北方带来了自由。他死后成为了神。”
“他杀死了龙？”
“传说中，他们激战了四天四夜，最终恶龙率先撤退。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据说是因为受到的伤太重，最终死亡。我不知道，毕竟我从未见过龙的遗骸，甚至连一块骨头都没见过。”
阿斯凯尔耸了耸肩。
伊安轻笑一声，说道：“帝国应该不喜欢这样的故事。人类成为神。”
“卢索拉教团也承认他是神。虽然他们可能不喜欢，但他毕竟是人类的神，也是真实存在的超人。”
这次是夏洛特回答。
伊安转头看着她。
“你了解得不少嘛。我还以为你对这些没兴趣。”
“是从奥列格那里听说的。他也是北方蛮族出身。”
奥列格……？哦，那个话多的光头。
伊安想起了天秤商队的护卫，那个扔魔法回旋镖的家伙。
“他炫耀说他们的神得到了教团的认可。现在他可能已经被卡哈尔教训了一顿。”
“如果他是个优秀的战士，也许会是这样。”
“他因为沉迷于污染的魔力而发狂，最终被一个小女孩的魔法烧死。在此之前，他还砍掉了另一个北方人的手腕。”
伊安平静地叙述，阿斯凯尔耸了耸肩。
“那他可能无法加入卡哈尔的军团。”
“卡哈尔的军团？”
“优秀的战士死后会加入卡哈尔的军团，成为守护诸神的天界士兵。虽然是底层，但也算是神。”
真是个拼凑起来的宗教。
不过，难怪游戏中的蛮族战士总是念叨这个名字。
伊安心里暗自发笑，问了一个真正关心的问题：“那你们是过着部落生活吗？和自治区没有交流？”
“不。我们也是自治区的一部分，也可以自由进出城门。至于‘部落’这个词，至少我从未用过。我们只是生活方式有所不同。”
那就好。
伊安点点头。
实际上，他关心的就只有这些。
如果这是一个封闭的蛮族村落，只靠自给自足生存，他就没有理由去。
但如果已经文明化，那就和边陲王国的小村子没有太大区别。
“你一个小孩子都要单独狩猎，情况肯定不太好。”
夏洛特补充道。她似乎对阿斯凯尔产生了兴趣，比平时多说了几句。
“确实有问题，但狩猎是我自愿做的。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子。”
夏洛特轻笑时，伊安补充道：“所以，你想委托的事和村子的问题有关？”
“……是的。所以在正式提出之前，我需要时间考虑。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那也行。我没有免费工作的习惯。我们会在那里住一晚，然后离开。在这之前，你自已决定。”
“是的。作为客人，我会尽全力款待您。”
“你们的村子可以用帝国的钱吗？”
“当然可以。”
“那就好。”
伊安从次元空间拿出装有银币的钱袋。
他大致估量了一下重量，然后把钱袋扔给了阿斯凯尔。
阿斯凯尔回头看着他。
“我不会收客人的钱。”
“我不想随便吃点东西，睡在地上。用这些买点好吃的，准备个温暖的床铺。剩下的归你。”
“我会把剩下的还给你。还有……”
阿斯凯尔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旅途中，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在山脉中杀死了什么？”
“……！”
夏洛特和泰赛娅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伊安，他耸了耸肩。
“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