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越来越明亮了。
许多树木上的火焰并没有蔓延到周围，只是明亮而猛烈地燃烧着。
当伊安跑近火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神情恍惚的商队护卫的脸。
他似乎从马上摔了下来，正背对着火焰狂奔。
轰——
一道耀眼的火柱瞬间将他吞噬。
当伊安赶到附近时，火柱渐渐平息，里面只剩下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在更远的地方，露西蜷缩着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她那粗犷的斗篷在风中飘动。
头发凌乱地竖起。
黄色和橙色交织的瞳孔中，泪水和愤怒扭曲了她的脸庞。
从来都是无表情的她，如今这样并不让人费解。
“……”
因为在她面前，米格尔倒在那里。
周围一片血迹。
显然是手臂被砍断了。
露西紧紧抓住米格尔被砍断的左臂，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经被切断。
她正试图减缓出血。
“……！”
就在这时，露西的目光突然转向了伊安，眼中带着闪烁的光芒。
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伊安向前冲去。
轰——
一道火柱从身后升起，热浪几乎让他窒息。
伊安在地上翻滚，站稳后看向露西。
她的眼神摇晃不定。
“伊安先生？！”
“是我。别担心。”
“我，我做了什么……”
火柱迅速消散，周围的火焰也失去了力量。
露西颤抖着嘴唇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伊安站起身，向她走去。
在这种情况下，追究责任是没有意义的。
更何况，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米格尔，米格尔……！”
露西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伊安没有理会周围的环境，走近米格尔，检查了他的状况。
左臂被整齐地切断。
左肩到胸部的皮甲裂开。
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就在这时，米格尔微微睁开了眼睛。
“……伊安。”
“别说话。”
“我没按计划……”
“我看出来了。”
米格尔喃喃道，似乎即将丧失意识。
伊安看了看露西紧握的米格尔的断臂，鲜血还在流淌。
要立即止血并防止感染，只有一个办法。
“忍住。”伊安在掌心凝聚了一个火球。
米格尔苍白的嘴唇勉强动了一下。
“见鬼……”
伊安立刻将火球移到米格尔的断臂处。
“……！”
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米格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瘫软下去。或许昏过去对他来说更好。
伊安尽量细致地处理，不让伤口过度烧焦，然后随意丢弃了火球。
幸运的是，出血止住了。
“继续握住。”
“……是。”
泪流满面的露西点了点头。
伊安立即站起来，走向不远处翻倒的马车。
马车倒在地上，但里面的东西几乎没有受损。
伊安在里面翻找片刻，拿起了背包，又走了回来。
“继续握住。”
伊安翻找背包，用布压住烧焦的伤口，开始包扎。
他示意露西：“用擦干身上的血。”
露西迅速行动起来。
尽管双手已经沾满了血，她还是毫不在意地擦拭着米格尔胸口的血迹。
这时，伊安注意到露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但这不是当前最重要的问题。
伊安终于看清了米格尔胸前的伤口。
幸运的是，伤口并不深，血液已经开始凝固。
可能是他用手臂挡住了攻击。
尽管左臂没了，但总比身体被砍成两半要好。
“真是天佑。”
伊安在脱下米格尔的皮甲时补充道。
“奥列格干的吗？”
“……是。”
“他呢？”
露西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看了一眼。
这时，远处一个巨大的焦炭块映入眼帘。
那是奥列格和他的马。
似乎是在逃跑时被烧死。
除了身上的魔法装备外，其他部分已经完全烧毁。
不仅仅是奥列格，周围还有许多烧成焦炭的马和人的尸体。
“做得好。”
伊安说着，在米格尔的胸口上盖上布。出血几乎已经停止，只要不发生感染就应该没事。
包扎伤口时，伊安继续问道：“为什么计划没能成功？”
“那些人……他们的状态很奇怪。”
露西低沉地说。
“他们冲过来，掀翻了马车，还大声尖叫。米格尔抱着我说，那些人的眼神不对劲。”
“眼神？”
“是的。他们眼中的血管爆裂，还闪着光。”
“……应该是被污染的魔力侵蚀了。”
伊安回想起那些弥漫的烟幕。
虽然在奥列格结界完成前穿过了它，但过程中显然吸入了大量的污染魔力。
污染的魔力根据种类不同，会引起各种异常状态，如恐惧、幻觉、狂怒等等。
刚才看到那个人的表情，不仅仅是对露西的恐惧。
“那人对我喊，都是你的错。他说要杀了我们。我试图拔出匕首，但被米格尔阻止了。然后……”
露西看着米格尔苍白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回忆起来很痛苦。
就在伊安准备说够了的时候，她继续说道：“你说得对。我太年轻了，不适合拿刀。他把这东西给了我。”
露西擦了擦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
一块手掌大小的符咒，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古语，凝聚着魔力。
“他说这东西能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无论在哪里，都要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到天亮。他说你会来找我，他会拖延时间。让我双手握住符咒，用力按下去，然后走出去。”
“……你是说，米格尔是为了救你而面对奥列格？”
伊安惊讶地问道。
露西点点头。
“是的。他挡住了第一次攻击，但第二次……就这样了。我根本不敢使用符咒。我只看到他举起的沾满血的斧头。然后……”
“接下来的事不用说了。”
“……这都是因为我。”
露西强忍着眼泪，继续说道。
“米格尔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我。如果我能早点施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伊安包扎完伤口，看着露西说。
“也正因为你没有逃跑，所以他才活着。”
至少现在是这样。
伊安咽下了平时会说的话，接着补充道：“你做得很好，露西。”
“……”
露西咬紧嘴唇，眼泪终于再次涌出。
周围的火焰忽大忽小。
伊安没有安慰她，只是让她哭，自已则给米格尔简单穿上衣服，走向马车。
他带回了一些破碎的马车残骸。
“在这里生个火。周围的火要扑灭。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等他醒来。”
“好的……”
露西擦了擦眼泪。
她的头发在风中摇曳。
呼——
伊安点燃了收集的马车残骸。
随后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周围的火焰迅速平息。
露西摇曳的头发也平静下来。
‘连我做不到的事她也能做到……’
真让人意外。
伊安在心里嘀咕着，从马车上找来了毯子、斗篷等物品。虽然有些脏，但无所谓。
“……你要吗？”
回到篝火旁的伊安看着露西问道。
露西点点头。
伊安递过去毯子，露西将米格尔全身裹得严严实实。
真是用心。
伊安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自已也要留一些。”
“我可以一起进去睡。”
“好吧。”
伊安淡淡地说道，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森林的黑暗深处。
露西也是如此，她回头看着黑暗，脸上一片茫然。
随后，黑暗中传来了蹒跚的脚步声。
“……我的尾巴。”
手持双剑的夏洛特出现了。
她失神地低声说道，看到伊安后眉头紧锁。
“我的尾巴……！还给我……！”
她的步伐加快了。
就在露西的目光即将燃起的那一刻，
“你待在这里。”
伊安抬手制止，抽出审判之剑站了起来。
他向迎面跑来的夏洛特走去。
“……！”
夏洛特愤怒地盯着伊安，眼神却渐渐动摇。
奔跑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当她接近伊安时，仿佛走在冰面上，踉踉跄跄地几乎跌倒。
“……”
夏洛特看着伊安，眼神恍惚。
她的表情扭曲，显然对切断她尾巴的人充满了恐惧。
这种恐惧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灵魂里。
伊安迈步上前，夏洛特颤抖着。
全身毛发似乎都竖了起来。
伊安毫不在意地慢慢向她走去。
哐啷。
夏洛特的双剑掉落在地。
她像一只老鼠一样颤抖着，最终跪倒在地。
夏洛特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她勉强开口说道：“不如……杀了我……！”
对于现在的兽人来说，她能克服恐惧并开口说话，已经是值得赞叹的事情。
但伊安对此毫无兴趣，只是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的橙色眼睛。
“在此之前。”
伊安终于开口。
夏洛特颤抖着注视着他。
“把你的雇主带到我面前。只要他还能说话就行。然后杀掉其他所有人，带上他们的头颅。一个都不能少。”
“……！”
夏洛特的眼睛瞪大了。
伊安早就知道有一辆黑色马车一直远远跟着。
他继续说道：“最好把马车也带来。我们需要交通工具。”
“那么……尾巴……会还给我吗……？”
夏洛特结巴地问道。
伊安轻蔑地笑了。
“你的尾巴岂止这点价值。”
“……”
“考虑到你所做的一切，这远远不够。”
“你这……混蛋……！”
夏洛特愤怒地咒骂道。
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听从伊安的命令，因为她需要找回她的尾巴。
咯吱。
最终，夏洛特拿起双剑，仿佛要折断它们。
尽管表情愤怒，但她不敢与伊安对视，低声道：“明天……我会回来……”
夏洛特像逃命一样冲进了黑暗中。
伊安收回剑，回到篝火旁。
“刚才……是什么情况……？”
目瞪口呆的露西问道。
伊安耸耸肩。
“善后工作要做得干净利索。”
“不提这个……算了。”
露西摇了摇头。
反正无所谓。
伊安轻笑一声，示意道：“睡觉吧。按你说的，给米格尔分享体温。”
“好的……谢谢您，伊安先生。”
“谢什么。”
“一切。”
说完，露西钻进毯子和斗篷中，靠在米格尔身旁。
真像一对父女。
伊安心想，仔细打量着米格尔的脸。
依然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至少不会马上死。’
他想着，再次回味米格尔的行为。
自我牺牲。
考虑到他平时胆小的性格，这真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选择。
他对露西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都是一个崇高的决定。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更加显得崇高。
伊安轻笑一声，往篝火中扔了几块木材。
剧烈的头痛、眩晕和疲劳感涌了上来。
全身仿佛被卡车撞了一样疼痛。
但他不能入睡。
即使签订了契约，也不能在未知的古老亡灵领域让所有人处于无防备状态。
“真希望能喝一杯冰凉的啤酒……”
他自言自语着，强迫自已吃下背包里的肉干。
这真是漫长的一天，但夜晚才刚刚开始。
